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清风不解语 作者:轻烟如梦 【文案】 林妈妈不知什么原因抛下五岁的语千和七岁的恒宇。 宠爱妹妹的恒宇一直知道爷爷不喜欢妹妹。林妈妈走后,恒宇看到爷爷提起妹妹时,眼神阴鸷。为了妹妹安全,小小年纪的恒宇带着语千远走他乡,后被米家收留。 十岁那年,恒宇因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手术,米家陷入困难,语千因此出走。 十多年后,恒宇语千相遇,恒宇已是名响国内的当红男星,而语千却成了夏司令孙女夏以陌。 守护,爱与多舛…… 是谁不受拘束性不羁,却假戏真做痴缱绻…… 是谁一生呵护奉温情,却命运捉弄化成空…… PS:只有前三章是第一人称,HE。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语千林恒宇凌天 ┃ 配角:孙小舞秦柏杨陆子舆等 ┃ 其它: ==================   ☆、第1章   (一)   晨光,春风,白雾……   若溪村笼罩在桃花初绽的纷纷三月中。   千儿,等会路过李婶家记得叫人,哥哥谆谆嘱咐我。我极不情愿,扭过头,说,她根本看不见我,还是你自己说好了,说完,我不再理哥哥,低头摆弄刚刚采摘的小野花。   那不是恒宇吗,我听到李婶的声音,还有几个略低的附和声,可不是嘛。哥哥回头,很礼貌地喊了他们,李婶笑了,本就喜气的面容堆满了笑容,她看到哥哥手中的鲜花,说,恒宇刚摘的吧,可真香。哥哥一面朝她笑笑,一面不时回头看我,是我妹妹采的,哥哥说。李婶的视线这才转向我,我想起哥哥嘱咐的话,正要朝她微笑、喊她,李婶已经开始和身边的其他几位婶婶说话了,恒宇这孩子呀是越长越俊了。哥哥有些僵硬地笑,仍旧不时回头看我,我却更加生气,脖子扭得更深了。   然后,我听到哥哥清脆的声音传来,他说,我妹妹才是最漂亮的,她还小,还没长大,那些大人呵呵笑了,摸摸哥哥的头,说,这孩子。   回家的路上,我一路蹦蹦跳跳,哼着自编的小曲,开心得不得了,就是不和哥哥说话,哥哥喊了无数次我的名字,我都装作听不见。林语千,哥哥喊我,我一下子停住了,心想我没犯错呀,只有在我不听话或者犯错的时候哥哥才连名带姓地喊我。   干嘛,我回头,哥哥轻轻咳了两声,一副严肃的表情,怎么了,我问,声音明显心虚了很多,因为我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又闯下什么大祸。你手里的花哪去了?我低头一看,各色小花都在我手里好端端攥着,抬头,恰看到哥哥好笑的表情,我知道我又上当了,追着哥哥不放,最后哥哥任我打了好几下,我才解气。   我很严肃地问他,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哥哥甚至还没等我问完就回答了我,他说千儿,在哥哥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我不知道别人的哥哥是怎样的,但是我的哥哥,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宝贝着我,因此,即使我没见过爸爸,即使爷爷嫌我厌我,我还是像个小公主般,快快乐乐长到了五岁。   (二)   映山红开满了整个山际,红彤彤一片,整个天空一片湛蓝。   我穿上妈妈给做的新裙子,格外兴奋,我不停地问妈妈,什么时候到呀。   三月的春风吹着妈妈的鬓发,她看着远方,脸上有着不同于常日的笑,极淡,极美。   听我这样问,妈妈瞬间出现了一丝恍惚,即逝,她低头,对我温柔一笑。   千儿,你看前面,听哥哥这样说我立马回头,果然,那宽阔的公路一下子充满我的视野,我甩下妈妈和哥哥的手,一路向前。   妈妈,哥哥,快呀,我看到公车了!   哥哥显然被我的兴奋感染了,和妈妈说了句什么,快步走向我。   微风中,我看到哥哥的头发被斜斜吹向一边,黑色的小皮褂随风飞扬,好看得如同一个小王子,哥哥本就好看,这个我从小就知道,每每和他在一起,我总是被忽略。那时我总是在想,我们这里穷得肚子都要填不饱了,你们大人还在谈论一个男孩子如何如何好看。   其实,我也是嫉妒哥哥,妈妈是这个村里最漂亮的人,我想,我总该差不到哪里,只是哥哥长得太好看,比我还好看。   我正在嘲笑哥哥上当的时候,妈妈来了,她说,车子来了,这个时候车子真的来了,我没有看公车的方向,我的视线再也离不开妈妈,因为她说得那么淡然,没有一丝笑意。   然后我听到车子鸣笛的声音。   妈妈的视线从远方转移到哥哥身上。   “恒宇,阿姨要走了,你要照顾好妹妹。”妈妈俯身对哥哥说。   我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呆呆地望着哥哥,我看到哥哥眼中的慌乱和焦急。   “阿姨你要去哪里,你不要千儿了吗,她还那么小……”哥哥两手紧紧拽着妈妈,额头出了密密的汗珠。   妈妈没有回答哥哥,而是转向了我,她说,千儿,要听哥哥的话,听爷爷的话……   我一下子明白了,慌忙打断妈妈,妈妈你不要走,千儿再也不淘气了……   我看到妈妈朝公车摆手,然后公车在我们面前停下。   对不对,妈妈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妈妈说完这句再也不看我和哥哥一眼,朝车门走去。   哥哥一把抱住妈妈,我也拉着妈妈的胳膊不放,呜呜咽咽的,只会说,妈妈我不让你走……   还走不走啦,司机不耐烦地说。   妈妈放开我的手,我一把摔倒在草地上,我看到哥哥心疼的眼神,看看我,又看向妈妈,最后紧紧拽着妈妈,问,阿姨,能不能不走,我听到妈妈没有一丝留恋的声音,她说恒宇,替阿姨照顾好妹妹。   再不上来就走了,真麻烦,司机又不耐烦地说了句,   我看到妈妈放开哥哥的一瞬间,哥哥突然问了一句,祈求一般,他说,阿姨,能不能带上千儿?   妈妈依然是那句话,替千儿照顾好妹妹。   哥哥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再阻拦妈妈上车,在车子启动的那一瞬间,我听到哥哥说,千儿,别怕,以后哥哥照顾你。   哥哥扶起我,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哥哥一声不吭,任我鼻涕眼泪摸到他的衣服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不再哭泣,哥哥好像忍了很久,最后终于问我,千儿,哥哥带你回家好吗?   我说我不回去,爷爷讨厌我……   我真的害怕回去,我害怕看到爷爷。   自我记事起,爷爷从没抱过我,甚至不愿对我说一句话,我忘不了今天早上他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他说,小小年纪吃那么多也是浪费,我立马放下碗,再不敢多喝一口鸡汤。   我和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鸡汤,在我们喝得最为可口的时候,爷爷突然来了那么一句,让我眼睛包满了眼泪。我泪眼迷蒙地看向妈妈,妈妈怜爱地看着我,摸摸我的头发,然后看了看爷爷,没有说话。我看到哥哥再也没有喝汤,只是一粒一粒嚼着米饭,难以下咽,爷爷走后,哥哥把他所有的鸡汤统统倒给我,我是在哥哥百般哄骗下流着眼泪喝完的。   哥哥任我哭闹了一阵,最后他像下定决心似的,他说,千儿,我们不回去。   可是哥哥,我们去哪啊,我问。   哥哥说他有办法,他让我坐在草地上等他一会,转眼,我看到的只有哥哥飞奔的小小身影。   我没有听哥哥的话,在他走后我也随着他的脚步,朝着那个距离越近越让我惧怕的地方。   我听到了爷爷的声音,一贯的冷漠,他说,哼,我就知道她待不久,好在把那个死丫头也带走了,一向喜欢和爷爷争论的哥哥没有说“爷爷,你别那样说妹妹”。   我快步跑了回去,脑袋埋在膝盖上喘着粗气,我好害怕,我怕没人要我。   过了很久,哥哥还没有来,我的双脚已经发麻,我试着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四周荒凉空荡,茫茫山野只有我一个人。   等着急了吧,哥哥喘着粗气跑到我面前,我紧紧靠在他怀里,哭着说,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哥哥紧紧抱住我,说,哥哥永远不会抛弃你。   然后我看到他拿着一个布娃娃在我面前晃,我不禁低下了头,原来哥哥是因为在找它,而我三天前因为赌气,把那个布娃娃扔到了床底下,我不知道哥哥是怎样找到它的。   临走前,我和哥哥同时回头,我看着那个露出一角的黑色阴影,那是我住了五年的简单小房。哥哥久久看着村头几个年久的桃树,桃花纷纷扬扬,他的眼里映着花朵的层层粉色,异样明亮。   他又看到了小女孩两三岁时,捧着桃花,欢欣起舞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2章   (三)   哥哥牵着我的手,绕着那条公路走了很久,没有看到任何公车的影子,哥哥让我坐下休息,我一低头就看到身上的新裙子,和映山红一样的颜色,靓丽的鲜红色,没多久之前我还喜欢的不得了,现在却觉得那么刺眼,我低头看了好久,然后猛的把它拽下来,顺着裙摆处的那个破口子把它撕成了两半,哥哥欲言又止,只是喊了一句我的名字,任我把破碎的裙子踩在脚下。   哥哥,我们走吧,我对哥哥说,哥哥看了一眼那堆破布说好,然后再次牵着我的手,他说,千儿,不要不开心了,以后哥哥会给你买很多裙子。哥哥以为我是因为裙子破了才那样,其实我只是讨厌那条裙子,自我以为,如果没有那条裙子,妈妈就不会离开。   哥哥突然停了下来,放下我的手,说了一句,我怎么那么笨。   我很怕哥哥发现什么,我一直强持着,其实脱掉裙子没多久我就感受到了寒意,只是倔强地不肯说。   哥哥,怎么了,我试探着问,我看到小小年纪的哥哥眉头现出了阴郁,他一声不吭脱下他的皮外套,给我穿上,说,千儿,你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   天空现出隐隐的灰白,我和哥哥仍然在公路上行走,我开始感到害怕,而哥哥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安,微笑着对我说,千儿,不要害怕,有哥哥在,于是我就信着哥哥的话,乖乖地跟着他。   我感到哥哥的手心开始变凉,好看的侧脸泛出了红色,我甩开哥哥的手,脱下哥哥的外套,笑着说,哥哥还是你穿吧,我都快热死了,哥哥却早就看出我的心思,说,林语千,快穿上,我不许你生病,这是这一路上他第一次对我说严肃的话。   一向飞扬跋扈的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从来都是我让他哑口无言,现在我却笨的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我们在隐隐月光下走了没多久,哥哥说到了,我看到前方明亮的大灯和停着的车辆。   我一直没问哥哥他要带我去哪,因为我不敢问,我害怕他会说他也不知道,然后对我说,千儿,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看到公车上面印着一排红红的大字,可我一个也不认识,哥哥我们去哪里,我终是忍不住问,哥哥摸摸我的脸蛋,说去外婆家,我低下了头,那是哥哥的外婆。千儿不想去吗,哥哥很认真地问,外婆很喜欢你啊。   两年前哥哥的外婆来看哥哥,哥哥没有在外婆怀里撒娇,反而处处夸赞我,那几天,我一直搂着外婆的脖子不松,把本该属于哥哥的爱全都霸占了。   我点头,又摇头,说不是的,说我喜欢外婆,哥哥一下子展露了笑颜,明朗干净。   我和哥哥在停车处站了好久,一个大叔惺忪着睡眼出来了,见到我们很是吃惊,哥哥一副大人模样,镇定而严肃,问他有没有去横湾村的车,大叔古怪地看了我们一眼,说一天只有一班,今天的早走了。   哥哥向大叔道了谢,大叔扭头就走了,没走多久,又转了回来,指给我们一间小小的屋子,认我们在那待一晚。   屋子里有床有桌,还有一应生活用品,大概是值班室。   哥哥给我脱了鞋,帮我盖上厚厚的棉被,然后问我想听什么故事,我说我今天不想听故事。哥哥没有说话,憔悴的面容悄悄滑过一丝暗伤,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说,那就睡吧。我合上双眼,希望快点梦到那个女神仙,让她施法把妈妈变回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我仍然睡在妈妈的房间里,哥哥老早就来看我,等我醒来,他会说,小懒虫,你终于醒了。   我期待着女神仙的到来,可她并没有来,因为我没有一点睡意,我感觉到哥哥在我身边躺下,很快,我听到哥哥略带粗重的呼吸声。   哥哥只盖了被子的一角,我把身上严严实实的被子拉向哥哥,我的动作不是很轻,哥哥轻轻蹙了眉,嘴里喃喃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哥哥的脸很红很红,我像平日发烧时哥哥摸我的额头那样摸了哥哥,我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哥哥的头很烫。   我大喊哥哥醒醒,哥哥一下子就醒了,看我惊慌失措,连忙问我怎么了,我说哥哥你发烧了,   哥哥用手背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我太大惊小怪了,只是有点微烧。   我没有相信哥哥,一下子冲出门外,嘴里喊着哥哥你等着我,双脚已经向大叔那里跑去,我没有理理睬哥哥连连喊我名字,但我听到哥哥从床上摔下的声音。   那位大叔尽管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了我退烧药。   我回来的时候,哥哥正一手扶墙四处张望。   我扶哥哥进去,不管哥哥愠怒的面庞,只是甜甜笑着,说千儿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哥哥了,哥哥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满是怜惜。   哥哥接下我的药片,我四处打量,墙角里有一个红色的水壶,我立马跑过去,随手拿上桌子上的杯子。   我掀开壶塞的那一刻,欣喜地差点叫了起来,壶里满满的都是水,还冒着热气。   “嘭”,水壶太重,我一个不小心,它便掉在地上,迷蒙的热气散开在整个屋子里,哥哥那还来不及说完的“别动”一起淹没在爆破声中。   我呆呆地看着一地碎渣,大哭起来,哥哥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一把把我拉到小板凳上,检查我有没有被烫到。   我不管哥哥的连连询问,生平第一次那么烦怒,把哥哥推了过去。   哥哥立马起来,再次靠近我,说,都怪他。   我哭得却更厉害,说,千儿好没用。   哥哥理顺我凌乱的头发,笑了,说名字很了不起,已经能为哥哥找药了,说罢,他伸出手掌,告诉我他已经把药吞下去了。   很久以后,我总是在想,那时候的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那一年,我五岁,哥哥七岁,我们开始了流浪漂泊的生涯。   (四)   我不知道哥哥从哪来的钱,我只知道第二天哥哥退了烧,带我坐上公车,去了外婆家。   狭窄的山路,陡峭的山石,我和哥哥不知走了多久,在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横湾村,和若溪村一样,默默伫立在万千繁华之外,独立一角。   走到外婆家门口,我明显感觉到哥哥猛然的一滞,各处零散的小屋都已亮出昏黄的亮光,外婆家还是漆黑一片,我的疑问还没出口,哥哥便先开口,他牵我的手紧了又紧,我只感觉到温热,他说千儿乖,在这等一下,我乖乖地点头,说好。   哥哥刚迈出步子,便僵住了,一同僵住的,还有我。   真是作孽啊,六七十岁的老人了,爬了一辈子的山,怎么就突然就从山上滚下来了。   大娘,哥哥喊了一声,他的眼神那样无力,他缓缓转过身来,沉重不已,仿如千斤巨石 。   大娘回避哥哥的眼睛,只是点点头,我一下子冲向大娘,又是打又是叫,你还我哥哥外婆,你还我哥哥外婆,求求你了……   那天夜里,大娘收留了我们,我不记得是何时睡着的,我只记得回到大娘家后,哥哥再没流露出悲伤,对我更加温柔,他说千儿,只有哥哥保护你了。   我醒来的时候,哥哥正在床头看我,窗外阳光明媚,照到哥哥眉眼深处,我又看到哥哥温和的模样。   哥哥帮我穿好外套,又喂我喝白米粥,我看着那晚算不上黏糊的白米粥,突然就哭了,我说,哥哥,是不是,千儿不喝那碗鸡汤妈妈就不会走了,哥哥放下那碗粥,为我擦干眼泪,说哥哥会帮你找到阿姨,问她为什么不要千儿。   我和哥哥走的时候,大娘硬塞给我们一包热乎乎的烙饼,然后送我们到山路的尽头。   我们再次坐上那班车,回程的车,哥哥紧紧拽着我的手,俊眉深凝,忧郁极了。我笑嘻嘻地说,哥哥,我们回爷爷那吧,哥哥握我的手明显紧了一下,他说不行。我说,千儿这么乖,爷爷会喜欢我的。不行,我被哥哥厉声吓住了,呆呆地怔在那里。   哥哥随即恢复彼时明朗的样子,带着笑,说,既然千儿不喜欢,哥哥就不让你去。   那个小小脚步不声不响离开的时候,老人望着他的孙子,双眼深陷,露出阴鸷,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发出来,他看着小男孩,说,我要再看到她,非掐死她。   小男孩看着老人,不解,愤恨,嘴角动了动,漂亮的眉目深蹙,最后什么也没说,在老人离开的时候,他步入老人的房间,在墙角处拿了几张他一直就知道却从没碰过的钞票。      ☆、第3章   (五)   哥哥和我在公车的尽头下了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来来往往的车子,数不清的楼层,对我来说,既是新奇,又是不安。哥哥不像我,他甚至没有一丝慌乱,静静地看了一会四周,然后低头看我,带着安宁的笑意,问我,千儿是不是饿了,我使劲点点头,肚子不知叫嚣多久了,只是我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像个小公主一样,对哥哥说,喂,恒宇哥哥,我饿了,快要饿死了。   哥哥摸摸我的头发,又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依然笑笑的,说,真糟糕,我的小公主饿了,我都不知道。   那一刻,我突然学会看人的表情,愧然这个词,一下子出现在我脑海里。   就是两个月前,我还对妈妈嘟囔着,爷爷又瞪我了,妈妈对于我的诉苦已经不以为意,她说,千儿,你要多观察爷爷的表情,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别出现在他面前。   妈妈,您的女儿一下子懂事了,您高不高兴?   我打开那个包裹,里面竟然塞了六十块钱,我拿出来,递给哥哥,我举在空中的手迟迟没有放下,因为哥哥没有接下。   哥哥,我很小声喊了一下,哥哥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他把我举着的手放了下来,接下我手中几张皱巴巴的钱,塞到我的口袋里,说,这些千儿来保管。可是我不会花钱啊,我急着把钱掏出来,哥哥制止了我,笑说,千儿5岁了,要学着花钱了。   烙饼虽然凉了,对我来说仍然美味,尽管哥哥一再叫我慢点吃,我还是五口八口吃完了,然后我就不停地咳,哥哥帮我拍了一会背,见没有用,立马跑向不远处的小摊。   在汽车猛烈的刹车声中,我看到哥哥手中的那瓶水不受控制地划离地面,我没听到哥哥的声音,只是我知道,哥哥的口型,喊着的,是我的名字,那样痛不欲生。   ——————————————————————————————————————————   哥哥一直握着我的手,说千儿,是哥哥不好,千儿会害怕,哥哥应该带着你。   我看到哥哥的脸,惨白如纸。   我笑笑,说,哥哥没有怪千儿不听话,千儿已经很满足了,是千儿没有乖乖待在那里才被车撞的。   穿白大褂的高个子叔叔看了看我,笑,说,哪来的小馋猫,吃东西咯到嗓子出血。我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穿着西装略胖的叔叔也笑了,说,哪来的小姑娘,这么勇敢,敢朝我的车子撞,不带皱眉的。   西装叔叔旁边的漂亮女士拽了他一下,说,还笑,差点闹出人命。   好了好了,你也别板着脸了,西装叔叔说,我看呀,这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是啊,白大褂医生说,被车撞了都没事,吃东西差点要了小命。   漂亮女士不住地打量一会哥哥,微微露出了笑容,说,这个孩子倒是不错,然后朝她丈夫看了看,西装叔叔故意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我看了看哥哥,他正静静地看着我,说千儿没事,真好。   ——————————————————————————————————————————   在得知我和哥哥是离家出走的孤儿时,漂亮女士显然很高兴,说,这样正好,我家媛媛缺个伴,只是……她瞥了我一眼,目光又转向哥哥,笑容难掩,最后又看了看丈夫,无意间像是商讨什么。   西服叔叔回了他妻子一眼,又看着我和哥哥,说,我和阿丽就一个女儿,一直想领养一个,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今天也是因祸结缘,说着,他笑了笑,一旁的漂亮女士也跟着笑了,说是啊是啊。   西装叔叔接着又说,既然你们是兄妹,我们也不能做出残忍的事,说到这,漂亮女士的脸徒然拉长,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西装叔叔不管妻子的暗示,依旧笑笑的,说,那么,两个孩子,你们愿意吗?   我看看哥哥,不知如何是好,哥哥看看我,随即给我一个安慰的笑,然后一脸严肃地问,您们会对我妹妹像您们的女儿一样好吗?   当然,西装叔叔说。   ——————————————————————————————————————————   媛媛和我同岁,小小年纪已经完完全全遗传了妈妈的美貌,再加上舞蹈出众,气质更加翩跹。   我和哥哥的到来,似乎真的弥补了她的孤独感,她对我们很好,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她还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   哥哥和我在同一个班级只待了半年,就跳到媛媛班里。   我们虽然仍然一起上学、放学,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是媛媛拉着我,哥哥一个人,现在,我成了形单影只的那个。   我看到,媛媛向朋友介绍哥哥时,笑得格外灿烂,她的那些朋友也无比喜欢哥哥的加入。   就这样,周末出去聚会的是他们,一起商讨题目的是他们,无形之中,我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我和哥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上下学的路上,便是周末。我知道哥哥并不喜欢周末的聚会,可他拒绝不了媛媛的盛情,每次他离开之前,都会再次回头,看着我,说,千儿,等哥哥回来,我笑笑,说,好啊。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霸道地占据哥哥了。   又一个学期,哥哥再次跳级,我的努力也有了回报,我进了媛媛的班级。   日子一天天滑过,我的笑容少了,哥哥的笑容不见了。   终于有一天,家里只剩下我和哥哥,媛媛一家去了远在美国的奶奶家。   那一天,我看到哥哥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给我做早餐,看着我吃完,不许我洗盘子,他教我数学题目,给我补习英语,一整天,都在陪着我。   那几天,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我是千宠万溺的小公主,哥哥是百依百顺的忠护卫,只是,开心的日子总是一晃而逝。媛媛他们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哥哥各自沉默,夜已经很深,我不愿离开,哥哥也不说让我去睡,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沉寂的午夜,哥哥起身,说,千儿,去睡吧。我说好,看了看哥哥,起身上楼。   哥哥,你怎么不去睡,我在楼梯上,转身,问他。   哥哥的嘴角微微扬起,已经齐眉的刘海,在他的额际留下一道阴影,他的眼眸略略垂着,复又看着我,说,以前,是你说要做什么,现在,是我说做什么,我喜欢依着你,喜欢耍赖的你,这样的你,我好不习惯。   我笑,说,因为我长大了呀。他略一迟钝,随即苦笑,说,是吗?   我嘴唇抿得紧紧的,点点头。哥哥没有再说什么,我脚尖点地的那一瞬间,我听到哥哥淡淡的语气,他说,千儿要是过的不开心,哥哥就带你走,天大地大,总有属于我们的地方。   ——————————————————————————————-————--——————   叔叔一家回来了,那天晚上,我听到阿姨和叔叔低低的商讨声。   我不管,我已经托朋友帮媛媛恒宇找好了学校,语千就留在家里,再说她现在读的学校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不同意,人家两兄妹相依为命,你让一个去美国,一个留家中,怎么忍心?要去都去,要不去都不去,当初我们收养她们的时候可是说好的,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   阿姨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多有钱,三个孩子读书,你自己供,我可不管,说完她起身走了,独留叔叔一人。   我上扬唇角,微微笑着,假装路过这里,喊了一声叔叔,叔叔略略一惊,随即轻轻应了我一声,让我在一旁坐下,他仍是沉思状,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看我,说,千儿放心,叔叔不会让你们兄妹分开。   我不觉低下了头,脸颊微微发红,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说的很小声。叔叔呵呵笑了,说叔叔知道,说完他叹了口气,说,真不知道当初好心收留你们,是不是对的,千儿是越来越敏感了,恒宇啊,是越来越沉默了。   叔叔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和阿姨收留我们,对我和哥哥如同亲生儿女,我和哥哥说不出的感激。   叔叔和蔼地笑了,说,但愿是对的。   上学的路上,媛媛显得特别兴奋,美丽的大眼睛忽闪个不停,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她拉我的手比平时更紧了。语千你知道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到国外读书了。   是吗,我故意吃惊的问,然后看了看一旁的哥哥,他正看着我,眸光平平,似乎对媛媛说的出国一点也不感兴趣。   语千你别看他了,我早就和他说了,我哦了一声,然后表现得比哥哥更加没兴趣,说,我才不想出国读书呢,出国有什么好的,然后媛媛说了一大堆国外的事情,问我,这下你还不想去吗。   不想,我想都没想就说,媛媛转而问哥哥,恒宇哥你去不去呀。哥哥的眼光投向我,说,不去。   叔叔公司员工发生意外,而员工保险手续又不齐全,员工家人整日往公司吵闹,最后叔叔赔了他们一大笔钱。   出事那几天,家里异常极了,大家都变得静寂,媛媛埋头在自己房间里,哥哥站在阳台,我看不到他的脸,只是阳光下他那修长的影子很是寂寥。   叔叔决口不提公司里的事,坐在沙发不停地抽烟,阿姨抱怨了几句就回房间了,我就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   我们的生活并没因此拮据,早餐仍是面包牛奶鸡蛋,午餐是校园搭配好的营养餐,晚上张妈仍是做一大桌丰富的晚餐。   那天晚上,大家吃的都很少,筷子动了三两下就各自回房,我一个人面对着大圆桌发呆。   然后,我听到刘阿姨的喃喃声。   她说,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没了父母,又查出这种病。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呆呆看着张阿姨,问,您刚才说的是什么病?   张妈啊了一声,惊得张大了嘴巴,千儿……你,你怎么没上去。   您刚才说的是什么病,我的眼神一定虚无缥缈极了,张妈拉住我的手说,孩子,别这样,张妈看了心疼。我试着转动眼珠,柔和了眼角,对她努力一笑,说,您告诉我啊。   张妈看了一下四周,说,唉,是先天性心脏病,体检查出来的。   我放下张妈的手,说,我知道了,然后直直向楼梯走去。   千儿,张妈喊了我一声,我没有回头,说,我会装作不知道。   经过阿姨房间的时候,我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这么晚了,孩子们都睡了,这事明天再说,是叔叔试图压低的声音,   明天,明天,你就知道拖,劲宇的病不能托了。   阿丽,做人不能这样,你把千儿送出去,恒宇会怎么想我们,他还会待在这里吗,再说了,千儿一个小女孩,能花多少钱,我看,你少买两件皮衣也就出来了。   阿姨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你以为我想把语千送走,劲宇坐完手术我们家就差砸锅卖铁了,把语千送走,是对她好,自从他俩来,我又买过几件衣服,还不都是处处想着他们,阿姨后面的话委屈极了,叔叔没有再和她吵,良久,我听到叔叔有些苍凉的声音,再看看吧,他说。   哥哥的心里有一座城,那座城里埋藏着两个秘密,一个是我,一个是他的病。   我终于想通了这些日子来,他看我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总是化作淡淡一笑,那时阳光洒在他漆黑的发梢上,亮闪闪的,我竟没看到那份忧愁。   当我出现在阿姨房间的时候,阿姨明显一惊,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份默然与清冷,问我,什么事。   我说,突然想来看看您,阿姨有些不屑,偏过了头,说,得了吧。我仍然乖巧地笑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我突然问她,先天性心脏病可以治好吗?   我看到阿姨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哦,我的一个同学就得了这样的病,说着,我低下头,有些伤感,阿姨的那份慌乱已经全然不见。   这得看情况,找到适合的心脏,就有很大机会,她不冷不热地说,然后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发现什么,我的平静从容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认真浏览。   我说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阿姨没有说话,我走出她的房间,关上门。   第二天,我离开了米家,只带走了布娃娃和哥哥让我保管的60元钱,只有他们真正属于我。   ——————————————————————————————————————————   沁心园是一片异常宽阔的院落,那里零星坐落一些度假山庄、雅致别墅和唯一一座楼阁。   楼阁里有一位忧郁的小小少年,时常站在二楼的窗前,遥遥远望。   少年的心里有座城,城里只有一个秘密,那便是他失踪的妹妹。   少年得了忧郁症,他的叔叔听从医生的建议,特意选了这块风景优美宁静安逸的佳地。   少年自从来到这里,病情轻了许多,只是,依然少语。   少年很少出门,唯一出门的事情,便是早春三月看阁楼前的桃花。那是少年来到这里时亲手种下的,今年是第二年,桃树开了满枝的粉花,又落了满地的粉花,所以少年便不再下楼,他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等待。   明年,将是第三年,他把桃树照顾的很好,所以桃树会有很多花苞,会接很多果子。   明媚三月,阳光和煦,朵朵花开,艳艳盛装,少年微微溢起了唇角,因为,花朵落下,小桃接起,他的妹妹便会归来,那是他心中长长的念想。   花朵落下了,小桃接起了,那个喜欢在桃花下跳舞的小小人儿没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4章   十年后。   以陌这次的工作很顺利,安小姐人随和,话简洁,谈事的地方又清幽,难得没有灯红酒绿嘈杂乐声,所以不到半小时两人便谈好合同,约好三天后在这里签合同。   送走安小姐,以陌走出茶室,远处是一望无际深深浅浅紫色薰衣草,以陌沿着小路走过去。   花草一旁,竹栏碧湖。以陌沿着幽湖走了一会,便停下了。   清幽的湖水,无波无澜,倒映着一个年轻的面庞。   那人正拿着照相机,眼眸深望处,是湖水浅处的几只水鸟。   以陌深怕惊走鸟儿,不再前行,靠着竹栏,看着那人一举一动。   男子调好角度,并没有立刻拍摄,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一只远行鸟儿回归后,水中几只立刻扑闪翅膀,飞向他们,那一刹那的场景,便留在了男子的胶卷里。   男子只取了那一刻的几连拍,收好相机,转换了一直面向湖水的角度。   清俊的脸,深忧的眼,微微带笑。   以陌不禁有些惊讶,即使她对八卦新闻不感兴趣,也知道眼前的人是林恒宇。   好友孙小舞崇拜三年至今无缘一见的偶像;同事眼中秘一样的男艺人,不接代言,不拍吻戏;娱乐记者挖不出半点绯闻的千年男二号。   远处湖广天色,近处清隽倒影,倒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好画面。   林恒宇白衣衬衫,没有多停留,沿着蜿蜒小道,向前方丛丛桃花林处走去。   微风荡漾着层层碧波,小草青青处,留下一块明异的白手绢,以陌正要喊住他,偏巧手机响了,小舞这月工资被扣,奖金泡汤,大骂了一顿主编上司,这才解气挂了电话。   前方处,只有浅浅忽现忽灭的白衣衬衫,和湖水中明明灭灭的点点倒影。   以陌捡起那块手绢,不禁失笑,方形棉布,红色镶边,右下角绣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千”字。光影灿灿,均均照着那块年久的手绢,古旧的味道完全呈现。   或许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段佳话,以陌只能这样想。   ———————————————————————————————————————   确定了,真的不接这部戏?经纪人小纪还是不愿放弃,又问一次。   林恒宇一直淡淡无波的眉眼突然转向小纪,湖水一样的眼眸敛上一层冷清,不分喜怒。   Ok,ok,算我没说,小纪无奈摆手。   已经三年了,他的性子一点没变,任谁改变不了他的原则。   当初他刚出道,凭着一张不同凡世的脸收获多少知名导演邀约,名副其实的男一号他看都不看,只因几场吻戏。气得某导演指名道姓封杀他,所以第一年他甚至没有收入,他这个经纪人只有跟着喝西北风,软的硬的都试了,偏偏对他不起作用,他曾厚着脸皮说到自己嗷嗷待哺的半岁儿子,也曾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都是不言不语,不为所动,最后投向他淡淡一瞥,说,我们可以解约。   小纪苦笑,当初那么多艺人,才华比他好的不是没有,他不是就看上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和清白自守的个性吗,一咬牙,横下心来,好歹这是多年前自己树立的远大目标,只是娱乐圈水深,要想吃上口好饭,哪能不沾腥,他反正是已经逼迫过不少优秀青年,涉世深黑。这个既然这样倔强,也就随他去了,把他当成当年那个还未被世俗沾染的自己。   好在这两年来,恒宇虽然没接到什么好角色,从不起眼的配角做起,终于获得业界认可,名副其实的实力认可。   两个月前,恒宇因为电影《长夜》获得最佳男配,却因未出席颁奖典礼又给一帮娱乐八卦留下隙机——耍大牌,不合群。   小纪也是头疼,娱乐记者那样说,不是没有道理,《长夜》太火,大到导演编剧,小到男七男八全都出席,一排排的长阵仗,偏就差了他一个。   小纪叹息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剧本,故事构思缜密,情节层层起伏,隐忍多年的三皇子在剑拔皇上的那一刻得知一身腥血的当今圣上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一时间百转千回,三岁执剑,五岁吹箫,剑随萧声,化作万仞利剑,剑剑直指皇上咽喉,剑影咽□□接前一瞬,三皇子震萧转剑,萧飞剑落,皇上生命毫无损伤,他却内力耗尽,再也起不来,眼里流露的,是难释难言的半生坎坷和命运弄人的无限苍凉,灼灼剑气,幽幽飞萧,他若不用所有内力又怎么能够收回?所有的计谋与策划,所有的执念与牵怀,在那一刻他统统抛弃,唯有的,只是为父赎罪。   故事跌宕,在三皇子决定手刃无道昏君时走向高潮,只因三皇子在行动前别离保护半生的心爱女子时有一场短暂而凄美的吻戏,恒宇不容分说,直接拒绝。   小纪走后,恒宇还是站在那方明亮宽阔的橱窗前,风吹叶飘,不知那里飘来一瓣桃花,恒宇伸手,桃花滑落指尖,惊走一方好梦。   ——————————————————————————--————————————   三天后,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以陌和安小姐顺利签约。   芳菲茶室,长长游廊,以陌在转身的时候回了头。   长廊尽头,尽是灼灼桃花,粉灿灿一片,清晨浅淡橙光流转而下,把朵朵花朵映在那人的脸上,说不出的柔和。   以陌知道,那人必定是林恒宇,不染浮沉不属尘世的感觉她还没有发现第二个。   以陌走到他面前,伸出那条手绢,风微凉,手绢轻轻滑落,尘埃处,不见半点动静。   以陌自然起身蹲下,手指触到那块手帕时,碰到那块手帕的还有另一人。   指修长,眉微伤。   两相对望处,以陌只礼貌性地回他一微笑,便转过视线。恒宇目光澄明,对着早春三月初阳,温润似水,千层碧波,浅浅涟漪。   以陌回过头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手帕,复又抬头看他,是你的,她说。   恒宇眉梢淡淡扬起,哦,他似乎很是惊讶,小姐怎么知道是我的?   以陌浅笑,迎着前方十里红妆,遥相辉映。三天前,竹栏处,正好看到你落下,她说。   恒宇眼眸深邃,像是看着前方,又像看着以陌,眉间微蹙,仍是挂着淡淡笑意。   倒是很巧,他说。   物归原主,以陌言罢,便把那方手帕放在了恒宇手心。   晓风再起,花叶轻落,幽长林荫道,只有以陌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朗朗三月,她的齐肩长发,有落花飞下,又自己掉下,闲闲步伐带着三分淡然,就如这初春落花,风起她落,风落她没。   恒宇湖光一样的眼眸,倒影的不再是那个身影,而是远方长空,蓝的天,白的云,那是失望过后他习惯的排解方式。   恒宇嘴角轻扯一个弧度,眉宇冰凉。   是他多想了,世界这么大,三分相似何止一人,如果是千儿,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她亲手绣的那个“千”字?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5章   大雨哗哗下落,毫无预兆。   以陌从医院出来,似乎没有感到冬末春初还未消除的寒意。风寒,雨急,她的指尖微微泛白,攥着化验单的手,不知不觉,紧了又紧。   爷爷的病又犯了,这是她最为担心的事。   爷爷半生戎马,铁血铸成一身傲骨,曾经枪弹雨林,单枪匹马,从一个一身热血只图报国的年少男儿变成一位执掌万千兵马坐怀不乱的长胜司令,这些爷爷从不曾与她提及,倒是爷爷的得力助手,也是爷爷年轻时的得力干将李不屈叔叔常常和她说起。   史密斯医生已经说过多次,爷爷最好到加州疗养,那里的阳光对他的身体百益无害。   可是爷爷性子倔强,军队里养成的性格更是说一不二。他只说过一次不去美国,便再没有人提起这事。   不长眼吗?随着一阵猛烈的刹车时,小纪及时刹住车,愤愤骂了一句,林恒宇被媒体乱写事件已经达到他的忍耐极限,偏偏又遇到走路不长眼的。   车水溅到以陌的裤子上,本就淋湿的衣服湿迹更重。恒宇隔着沾满雨水的玻璃,只看到一个略显憔悴的身影。走吧,他说,恒宇眸色淡淡,现出常有的温润,他对此不感兴趣,况且他也知道小纪的个性,不容别人无缘冒犯自己一分,更不容别人无故冒犯他半分。   车子再次启动,雨幕深深,斜斜绵密,刚走不过十米远,小纪再次紧急刹车。   随着恒宇急促的步伐,积水中的漩涡渐渐扩大。   一把黑伞挡住了雨水喧哗,恒宇高瘦的身形撑起了一方安静天地。   以陌抬头,真的是你,他说,清明的眸子有喜,有惊。   以陌轻轻点头,是我,她说。   湿发,湿衣,应该是一个女孩子感觉狼狈的时候,她却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周围的茫茫雨雾在她看来不过是过眼烟云,不过种种罢了。   恒宇并没有多说什么,眉梢微弯,嘴角轻起,任雨声哗哗,打在伞面上,飞下大颗水珠,似乎无际雨色,对于他,不过是风起雨落。   小纪早已不耐烦,滴滴滴按着喇叭。   走了,小纪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摇下半截车窗,瞥了以陌一眼,不耐烦,大喊。   去哪里?我送你。天空微暗,衬着恒宇与尘世浮华不符的脸,让人觉得,灰暗不清处,仍有一方明净。   以陌低头看到已经湿透了的鞋,想了想,说,谢谢。   恒宇打开车门让以陌进去,小纪一直板着的脸似乎动了动,发车前,他看着后视镜,毫不忌讳自己的不满与不耐,对着身旁的恒宇问,你妹吗?   恒宇知道小纪不过是发发牢骚,也不理他,车子在重重大雨中前行,恒宇只问了以陌要去哪里,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小纪看了一眼恒宇,他正看着窗外青衫碧影,浅暗的光线衬得他的眸子更加黑亮,后视镜中的女子,有些皱着眉头,略略出神,小纪轻叹一声,打开音乐,也不计较什么了。   毕竟,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   以陌进了长流,撞上迎来的李伯。   以陌啊,去哪里了?爷爷找你半天了。   以陌快步走向办公室,边走边和李伯解释。李伯你别担心,我出去有点事,你也知道,爷爷总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所以您别和他说,等会我自己和他解释。   李伯头发已经泛白,两道长眉不禁皱起,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司令看到又该生气了。几十年前的称呼了,李伯仍是习惯在熟人面前称夏长远司令,但他绝不会忘记在公司称夏长远夏董事长。   以陌朝李伯微微一笑,说,李伯您不说爷爷怎么会知道。   李伯听完,长眉拧得老长,以陌啊,你这是让我向司令撒谎。   以陌已经换好外套,长发吹得半干,清清爽爽的样子,李伯,我可没这么说。   李伯叹了口气,先一步离开。李伯没有看到以陌,也不知道以陌去了哪里,不过以陌要尽快去见爷爷,他说。   夏家是座古宅,宽阔的庭院种着数不清的松柏,只有二楼以陌房间窗户正下方种着海棠,那是一位宠爱孙女的老人亲手打理出来的花园,只因孙女喜欢海棠。   以陌穿过院落,来到后楼爷爷的房间。   清一色的古木色,木桌椅,木床蹬,书桌上的繁复种类饱含沧桑,见证着那一代人人的浴血奋战。   夏长远虽然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听到渐进的脚步声,稍稍舒口气。苍茫青松映在他的背后,他的身形,比古松还要□□。   爷爷,以陌没有敲门,直接进来了。   那是十二岁那年,夏长远特许给孙女的特权。   夏长远轻轻点头,不苟言笑的眉目有了慈意。长流交给你李伯管理就好了,爷爷答应让你在那里上班,不过是禁不住你的请求,我夏长远的孙女,自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爷爷身体再不济,长流也不会倒下,李伯身体还算硬朗,打理长流还是绰绰有余,你才刚毕业不久,不需要这么早接手公司业务。   夏长远宠爱孙女夏以陌是人尽皆知的事。八年前,李伯开车碰倒一个横冲马路的小男孩,夏长远大发雷霆,声言再不认识李不屈,李不屈直直跪在夏长远面前,只求司令原谅他这一次,夏长远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答应,以陌怯怯走到夏长远身旁,嗫嚅开口,爷爷,可不可以原谅李伯一次?那一次好多跟随夏长远的部下亲眼看到,铁血硬汉的夏司令因为以陌的求情,儿女柔情无限,最后只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罢了。   以陌轻轻蹲下,靠在夏长远膝上,爷爷您可以问李伯,我不过跟着他在公司转了几圈,哪里做什么正经事,至于今天您的电话,我正好出门见一个同学所以就错过了。   夏长远没有说什么,浓眉渐蹙,烟圈散在四周,光影重重,只略略看出他刀削般的脸,深重。   爷爷以前就说过,现在再告诉你一次,那件事,爷爷可以做主……   司令,该吃药了,李伯隔着房门喊了一声,走了进来。   夏长远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药气弥漫着整个房间,罩着夏长远苍竹般的身姿,他已经快八十的人了,所念不多,唯有一个孙女。   只是上一代人的事,不能让下一代人去承受。他虽古旧,并不古板。   以陌在长流已经两年了,李伯并未给她安排任何职务,所知所学,不过浅显皮毛。   李伯是打算将她当做继承人培养,无奈老爷子不许,说他足可以独撑长流,不需要以陌身陷疲惫。所以这两年来,他不过做做样子,重要场合带上以陌,好让外界知晓,夏以陌是长流唯一继承人。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6章   一年一度的慈善晚会如期而至。   嘉城的夜晚,灯光流醉,细细碎碎的流光照在往来行走的人群身上,倾注了一片柔和。   慈善舞台上,主持人红裙盛装,妙语连珠,李伯一连被问了好几个问题,眼见快要支撑不住,频频投向以陌求助的眼神,好在主持人知风识趣,见李伯不善言辞,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次晚会,本该由以陌代替长流出席发言,只是以陌只答应陪同,并不愿露面,李伯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募捐活动结束,三两人群举杯相庆,或是因为在此遇到老朋友,或是因为在此谈成一笔大买卖。   以陌一个人走了出去,外面空气清新,她静站在鱼池旁。一池碧水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一个不容尘世的绝美容颜。   以陌抬头,林恒宇?她说。   是我,林恒宇的声音静淡,不同于她的略显惊讶。   长空寂寂,池水划过圈圈涟漪,恒宇清澈的眼睛和明净池水融为一体,虽清可见底,又那般幽深不明。   以陌已经看着远处,有风吹来,她的发梢扬起,在澄明碧空中。   两人都没有再言语,她似乎对他公众人物的身份不感兴趣,他对她的行事相遇也没多加询问。   你喜不喜欢桃花?恒宇突然问她。   以陌眼中迎着粉花凋零的青翠桃树,平平淡淡,说,我喜欢海棠。   恒宇,小纪隔着老远喊了过来。   我先过去,以陌看了一眼恒宇,点头,随即仍然看着远方长空。   恒宇眼底闪现以陌只手遮眼,静看残阳的画面,那里,似乎有解不开的忧愁,和他的一样。   只是,她不是千儿,千儿三岁起,便只喜欢桃花。   小纪匆匆赶了过来,急喘着粗气,林恒宇,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只露个面人就不见了,那帮记者正等着你呢,小纪说着,已经把恒宇拉了过去,待会要微笑,微笑,记住没……   恒宇只嗯嗯应着小纪,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以陌,以陌恰好转身,也看到了他,我叫夏以陌,她说。   两个月后,恒宇新参与的电影《风中景》上映,口碑很好,尤其是恒宇参演的景逸一角,更是远远压过了男一号。   景逸自小和景仪相依为命,八年的逃亡生涯,让景逸练就一身绝世武功,打退那帮欲取他二人性命的追踪者。生活走向平和,景逸发现自己早已爱上景仪,景仪也不再是那个只依恋师哥的烂漫女孩,惶惶八年,景仪早已变得剑法一绝,性子沉静如水。   她和景逸结束逃亡生涯,定居若溪山,两人都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欢笑不再自然,而是强颜。   不久景逸离开了,他可以忍受有悖人伦的不耻,只是他怕景仪知道身份后,难以接受,一直以来,他都告诉她,他是大师兄,她是小师妹,而事实确是,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景逸走后,景仪苦苦等候,直到有一天,景逸回来了,携手武林第一貌美女子云裳。   景仪痛不欲生,最后嫁给一直默默守候她的盟主之子。   电影的结尾是,景仪坐在景逸坟前,秋风瑟瑟,舞动她的长裙,她说,景逸,我来看你了。   景逸到死也没有告诉景仪真相,他不想她遭受伦理道德的折磨。   也因此,他宁愿自废武功,换取云裳的携手归家,让她彻底死心。   ——————————————————————————————————————————   小纪长时间的忧眉终于活跃起来,上次慈善晚会果然奏效,再加上恒宇深入人心的入演,着实让恒宇大火一把,男一号的位置已经有好几个导演邀请了。   孙小舞第一时间看了《风中景》,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来觉得不过瘾又拉了以陌去看。   她攥着一把纸巾,红着眼圈,问,以陌啊,我入戏,林恒宇比我还入戏啊!刚才要不是一帅哥扶住我,我都哭晕在厕所里了。   以陌直直看她,说,孙小舞,是美女。   小舞吸吸鼻子,说,我不管,比男的还帅,就是帅哥。   ——————————————————————————————————————————   孙小舞由《风中景》写了一篇三万字的《风中景续》,故事续接风中景,完全承袭电影中的悲伤格调,主编大加赞赏,说,小舞啊,你满脑子的神马浮云终于走光了,小舞挠挠头皮,不解,说,主编啊,我满脑子还是神马浮云啊。   小舞因为那篇文章得了一笔奖金和一周假。   ——————————————————————————————————————————   以陌和小舞下了飞机,一直神秘兮兮的小舞才告诉她到了哪里。   原来主编给小舞一周假是给她找灵感的,小舞已经信誓旦旦和主编保证,一定写出让主编满意的《风中景第二部》。   这里是若溪村,也是《风中景》中的若溪山,电影取景的地方。   以陌和小舞站在山顶,四周茫茫,迷雾掩映翠松,青白相交,这里便是景逸练武的地方。   以陌看着山下,有一弯曲绵长的小道,通向一片村落,村落被深深树林覆盖,只留下一角。   孙小舞闭目养神,试图灵感再次来临,闭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   小舞僵在床上不动,以陌一个人出去散步。   落霞夕照,她走在一条幽长的小径上,小路很长,有花香,有鸟语,并不觉得孤寂。   有零星星光的时候,她竟然发现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方宽广的马路。有一公车迅速驶过,洁白的车身,明亮的窗户,车前方有炫目的亮红大字——若溪、横湾。!   有一白衣身影出现在马路对面。远处静寂,近处星际,白衣身影渐渐走来,清晰的五官轮廓从模糊的星空中渐现。   修长的眉,黑亮的眼,微微带笑。   以陌,他喊。点点星光随着他的白衬衫移动,带走一方黑暗。   是你?以陌道。   是我。   他的眼睛随着星光闪动,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恒宇走在前面,以陌落后两步,有时恒宇会停下等她,两人并肩而行。   碎石子路发出支支声响,恒宇对这条路并不陌生,很快带她到了小舞住的宾馆。   恒宇只送她到门口,没有进去,以陌道了谢,复又回头,说,好记性。   恒宇一笑,立即明白她的话语,短暂的拍摄竟然摸清了山路。   这里是我老家,他说。   第二天,以陌小舞一下楼,大厅服务员就笑问,两位哪一个是夏以陌小姐,有位先生在前面等您,服务生说完,指了指就餐处。   小舞两只大眼滑溜溜看了以陌一眼,问,该不会是老爷子派来接你的吧。   以陌摇摇头,走了过去。爷爷虽在乎她的安全,却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宽大的玻璃橱窗放着一套古木桌椅,恒宇侧头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脚步停下,恒宇回头。   林恒宇?以陌还是难掩讶异。   是我,恒宇一笑,他的身上似乎还有初夏的晨光未散,双眸幽亮。似乎每次看到我你都很惊讶。   以陌也轻轻笑了,说,你出现的总是很微妙。   这是谁?小舞呆呆地问,两只大眼就要凑到恒宇面前。   以陌一把拉住小舞,这是我朋友孙小舞,也是你的粉丝。   你好,恒宇伸出手,小舞看了以陌一眼,问,这谁啊?   她还没睡醒,以陌向恒宇解释,恒宇只淡淡一笑,说,你朋友很有趣。   小舞气急败坏,谁没睡醒啊,我把他祖宗八代都梦了一遍,连他的鬼影子都没见过。   以陌连忙捂住她的嘴,小舞你冷静,林恒宇现在就在这里。   小舞手脚并用,挣脱以陌,指着恒宇大叫,林恒宇,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恒宇笑了,对以陌微一示意,以陌拉着小舞到了外面。   最后,恒宇答应小舞每次见面会都给她留前排她才正常过来。   若溪人烟稀少,处处皆风景。   以陌恒宇站在一棵古树下,恒宇伸手为以陌弯下刚好遮住她眉眼的树枝。   想去哪里玩,我可以带你们去,恒宇问。夏风微凉,吹拂着他的眼角眉梢,他的这个表情和《风中景》中景逸拉着景仪的手说,走,我带你走天涯时一模一样。   以陌笑笑,说,不过是因为小舞写稿需要,并不是特意来这里玩。   若溪村因若溪而得名,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   小舞因主编的一个电话回去赶稿,以陌想了想,回去也是没事,于是就答应了。   若溪是条带状圆形河流,包围着若溪村,孕育了那方的人群。   恒宇和以陌提了一些若溪村的事,若溪村前的桃花,若溪村面色喜气的李大婶……   唯独没有提到他的妹妹林语千。   若溪清流向前,层层水波翻腾,里面沙石清晰可见。   会不会有鱼?以陌问。   恒宇看了以陌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他的眼睛有若溪,有远山,好像整个山山水水在他眼睛里跳跃而来。   在这等一会,他说,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树皮脱落处,是锋利的枝身。   恒宇放轻脚步,朝若溪弧形状有水草沙石的地方走去。   他的衣袖随意折了两折,裤脚卷起两道,显得闲适淡然,像生活居家的样子。   树枝在水里留下一道黑影,周围的鱼儿摔着尾巴急急躲开。   他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大石下的鱼儿。   啪,水中扬起大大的水花,恒宇挑起手掌大的鲫鱼。   以陌,他喊了一声,以陌正提着裤脚向他走来,看到树枝上甩尾挣扎的鱼儿,不禁笑起,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在浅水处。   恒宇扔下树枝,急步走来,以陌已经站了起来,水里有泥沙,倒不是很痛。   要不要紧,恒宇问。   以陌摇头,我没事。   恒宇眼光停留在一块巨大的水石上方,那里正漂浮着一大片血迹。   以陌穿的是黑裤子,若不仔细,根本看不出她膝盖上的黏糊状。   我背你过去,恒宇说完,微一弯腰。   以陌停了停,最后攀住他的臂膀。   恒宇把以陌放在草地上,撕下衣条替她简单处理伤口。   阳光下,恒宇生火,两条巴掌大的鱼发出诱人香味,恒宇专注于烤鱼,有时会望向以陌,微微一笑。   吃完鱼,灭了火,天空已经金霞当空。   恒宇脱下黑色长衣,给以陌穿上。还是初夏,女孩子不能着凉,他说。   山风吹来,夜幕将至,恒宇扶着一瘸一拐的以陌在山路行走,像极了小时候一个小小少年拉着小女孩的手,说,妹妹别怕,有哥哥在。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7章   已经是第236个人了,依然不是以陌要找的那一个。   大学毕业两年,她把所有的精力在放在找人上。   夏以芊,夏家真正的大小姐,凌家真正的准孙媳。   十五年前,10岁的夏以芊消失不见,夏家想尽各种办法还是无力寻回孩子。   十三年前,夏老爷子遇到晕倒在地的十岁小女孩,带她回家,并取名夏以陌。   夏正轩夫妇因为老爷子过分宠爱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与父亲闹翻,常年居住在国外,近两年来,因为父亲犯病,才回来过几次。   以陌想尽快找到夏以芊,一来让爷爷有生之年见到亲孙女,二来好给凌家少爷凌天一个交代,夏以芊才是真正和他有婚约的人。   凌子民凌老爷子和夏长远是生死兄弟,二十五年前,湘岭雪战,凌子民为救夏长远,牺牲了儿媳和大孙子,夏长远当场发誓,正轩媳妇生的是男孩就是凌子民的孙子,女孩就是凌子民的孙媳。   不久夏正轩媳妇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夏以芊。   凌子民一向义气为重,尤其敬重夏长远,因此,即使夏以芊不见,即使夏以陌不是夏家孩子,他也认定以陌是准孙媳。   因为,夏长远当她是亲孙女,他便当她是准孙媳。   凌义正气愤父亲为了兄弟不要儿媳孙子,与父亲决裂,撇下只有一岁的二儿子凌天,一人之身去美国,听说前几年又娶了一个美籍华裔,生了个小儿子凌然。   凌天自小便知道有个未婚妻叫夏以芊,后来以芊消失,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后来出现个夏以陌,爷爷告诉他,从此以陌便是他的未婚妻。   凌天性子不羁,敬重爷爷,却不受爷爷约束,尤其是那桩婚约,总是变着法要取消。   凌子民信义为天,任他怎么闹,就是不肯。   两年前,凌家长善集团因为凌老爷子身体问题,运行出现障碍,一度出现破产,夏长远为了挽救长善,想让以陌凌天暂时订婚,让外界知道,长流长善是兄弟,长流不倒,长善自会度过危机。   凌天不愿订婚,硬生生砸尽几千万帮助长善挽回局面。为此,他卖了几个新研发的游戏版权。   一年前,凌天二十五岁生日,凌老爷子一高兴许他一个愿望,凌天毫不犹豫地说,三十岁之前不许逼他结婚。   ————————————————————————————————   以陌有些失落,走在大街上,心不在焉。   夏以陌,一个慵懒不耐的声音喊道。   以陌抬眸,看了凌天一眼,问,什么事?   凌天靠着车身,半眯着双眼,剑眉高扬。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老爷子要见你。   凌爷爷找我什么事?以陌问。   凌天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得暧昧。自是商量什么时候把你娶进门。   以陌毫不在乎他的明朝暗讽,直接上了车。   凌天车子开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凌家。车子驶进车库前,曾有短短的逗留。待会见了爷爷,知道怎么表现吧?他问。   凌天一向喜欢和凌老爷子对着干,这两年才有所收敛,尤其是两年前他不愿订婚,气得老爷子大病一场后,他才不敢再和老爷子硬着来,这半年来,老爷子身体愈来愈差,他才尽量顺着他。   凌家和夏家相似,硕大庭院,古派建筑,只是室内截然不同,夏家简约古朴,凌家大气豪华,据说都是凌天装饰的。   刚一迈进凌家大门,凌天便停下来,轩朗的身姿潇洒而凌然,他微微抬起胳膊,朝以陌示意,笑得别有深意。   以陌略有犹豫,还是挽住他。   凌老爷子早在客厅等待,看到凌天以陌同时进来,略一点头。   凌天本想上楼,让以陌陪老爷子聊天,话还未出口,老爷子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重重瞥了他一眼。   凌天嘴角高高扬起,一抹慵懒笑意伴着他的抬眸,别用深意看向以陌,手怎样这么凉,冷不冷,他问。   以陌因他突然亲密的举动,放在膝盖上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锁,随即淡静微笑,不冷。   凌老爷子咳嗽一声,凌天不为所动,继续把玩以陌的手,说,多穿点。   以陌没有看他,很自然挣脱他的手,轻轻点头。   咳,老爷子又故意咳嗽一声,凌天这才识趣,不再轻慢。   凌爷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以陌问。   凌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事,不过是问问你爷爷的病情,我听说,这次比往常严重。   以陌不觉垂下头,医生说最好去加州疗养。   难啊,凌老爷子难掩苍凉。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有办法说服他,不过还要你开口。   我知道,以陌说。这些年来,只要她开口,爷爷没有不答应。   只要她请求爷爷去美国治疗,爷爷不会拒绝。   只是她更深知,爷爷不愿去美国,是因为不想留下她一个人。   这世间,唯有向深爱的人请求他不愿的事,才最为难。   ——————   晚饭过后,凌天送以陌回去,凌老爷子亲自送到大门外。   凌天打开车门,侧眸看到爷爷苍老的身影,有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些难以释放的沉重。   凌天深浅不明的眸子闪过狡黠,放在车门上手突然一把搂住以陌的腰。   爷爷在看呢,他低低在她耳边说完,便直接吻了下去,带着恨意。   以陌因他突然的举动眼中闪过慌乱,凌天却不为所动,只紧紧搂住她,仍保持刚刚亲吻她的动作。   以陌一把推开他,爷爷走了,她说,有些愤怒地看了凌天一眼。   凌天看着以陌上了车后座,俊颜现出惯常的笑。   车子缓缓行驶,以陌一言不发,凌天瞄了一眼后视镜,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初吻?嗯?这么生涩?   以陌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次转过视线。   车子停在夏家门前,以陌直接下车离去。   我会找到你的未婚妻,她说,在离大门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没有回头。   凉夜,风起,凌天流出毫不在意的笑,管她是夏以芊还是夏以陌,爷爷要他娶的不过是夏长远的孙女。   ——————————   小纪一边看着视频里的儿子,一边担忧地看着一旁的恒宇。   别害了人家女孩子啊,把她当妹妹还是恋人,你心里最清楚。   什么妹妹什么恋人,纪则你给我说清楚,视频那边的纪夫人问起老公,小纪忙拿起手机一句一句解释。   老婆啊,你听我说……   恒宇翻着剧本的修长手指仍是节奏如旧。   小纪再次凑过来,现出忧郁状。   恒宇抬头,平静的面孔仿如沁人的春风,骨子里流露出的淡雅浑然天成。   我知道她是谁,他说。   小纪唉了一声,摇摇头,走了。   ————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以陌只对爷爷说了一句,夏长远便答应去美国。   她说,爷爷,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再加上凌子民亲口保证,他走后,会替他照顾好以陌,夏长远才搭上飞往加州的飞机。   凌老爷子很快便派司机来夏家,夏家只有以陌一人,他不安心,决定把以陌接来。   司机说是凌老爷子亲自吩咐,以陌也不好拒绝,简单收拾好一些行李,去了凌家。   以陌到的时候,凌老爷子正在训话。   以陌是我凌子民未过门的孙媳妇,以后她会住在这里,该怎么对她,你们应该清楚。凌天的事,你们也不要嚼舌根,我自会向以陌解释。   季嫂何妈等几个中年妇女频频点头。都下去吧,凌子民招招手,她们便下去了。   大小姐,季嫂何妈齐齐喊了一声。凌子民闻言,朝以陌温和一笑。   你们喊我以陌就好了,家里人也是这样喊。季嫂何妈看向凌老爷子,凌子民点头示意,听以陌的。   凌天很晚才回来,听季嫂说以陌来了,本已踏进卧室的双脚又退了回来,他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句,笑,问,住在哪?去看看。李嫂指了指斜对面。   凌天直接走了过去,还未碰到屋门,里面的灯一下子灭了。   凌天收手,嘴角含笑,这是在躲我?   门开了,以陌打开半边门,问,有事?   凌天上上下下打量着以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有客人来,主人难道不该出来问候?   不必了,以陌说完就要关门,凌天手快,一把挡住,旋身进来,顺手关住房门。   你要干什么?以陌下意识地问。   凌天身子一歪,倒在以陌床上。放心,我可对你不感兴趣,平板身材,我看着都没欲望。   那就请你出去,以陌冷冷回答。   凌天伸个懒腰,并没起来。这么不待见我?好歹我也是你未婚夫。   以陌仍然不理他。   拉我起来就走,凌天把枕在后脑勺的手臂伸出来,说。   以陌闻言,拉起他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外推。   ——————————————————————————————————   第二天早上,以陌并没有见到凌天,不禁庆幸。   凌老爷子不吃早餐,所以餐桌只有以陌一个人。   以陌只喝了一口粥,便现讶异。   一旁的季嫂和蔼一笑,说老爷子特意把夏家的厨师请来了,怕她吃不习惯这边的饭菜。   以陌放下勺匙,眉梢微蹙 这样太麻烦了,她说。   季嫂宽慰笑笑,说,嗐,麻烦什么,只要您过得舒心,一百个麻烦老爷也愿意。再说了,少爷事多,早出晚归,老爷又是军人出身,事事亲为,我和何妈他们也是闲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8章   以陌正式在长流上班,早出晚归,一周以来并未遇到凌天,据季嫂说,凌天曾回来过两次,都是在夜间,天还没亮又出门,所以没有见到。   孙小舞去剧组探班,硬是拉着以陌去。   她们到达时,正赶上剧组休息,演员大多三五成群聊天,或是玩手机。   休息室不远处有棵法国梧桐,恒宇坐在树下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碧空万里,天空飘过朵朵白云,穿过叶缝的阳光打在恒宇身上,清和一片,他的目光静淡,清亮的眸子映有碧绿的树叶,夏日的热气好像并不曾靠近他。   你是?一向警惕性很高的小纪挡住小舞,问。   纪先生,以陌喊。   夏以陌?小纪忙向小舞说了句抱歉,正要喊恒宇,恒宇已经来了。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以陌清朗一笑。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小舞憋屈。   恒宇湖水般的眼睛闪过朗润一笑,记得,以陌的朋友,孙小舞。   小舞盯着恒宇的大眼直溜溜的转,恒宇已经转向以陌,骄阳热烈,他的眸子清泉般温凉,含柔含情。   喂,口水流出来了。那边的小纪实在忍不住了,提醒小舞。   小舞抹抹嘴巴,瞪了小纪一眼,你才流口水,你爹你妈都流口水,你儿子闺女都流口水。   小纪哈哈大笑,我儿子确实在流口水。   以陌忙把小舞拉过来,恒宇也和小纪说了句什么,然后向以陌这边走来,说,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你们想吃什么,我带你们走。   好呀,去哪都行。小舞欢欣不已。   以陌微一凝思,说,不用了,你不方便。   恒宇唇角轻起,明朗的眸子里自有一番春意盎然,说,不是不方便,要看选什么地方。   他们去了蕴澜茶厅,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三月有余,彼此勃勃生机,此刻绿意盎然。   茶亭坐落在湖面中央,湖水宁静,柳树掩映。   小舞歪在靠椅上,和几条鲤鱼自言自语,鱼啊鱼啊,请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谁才是最有想象力的人?   嘉城西南,有座紫琼大厦,大厦三楼有个孙小舞,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想象力的人。   而事实是,鱼儿什么也没说,吐了几口泡泡,游走了。   主编的催逼,小舞见到东西就会联想,神马思想越积越多。   恒宇点了清炖鲫鱼和几盘特色小菜,菜色精巧,不失鲜味,小舞吃完,捂着肚子乱叫,还不忘拿几块糕点往嘴里吞。   恒宇送她们回去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小舞躺在后座呼呼大睡。   车子停下的时候,以陌已经睡着了,静的夏夜,白的月光。   小舞睡梦中咕哝了一句,以陌睁开双眼,抬眸,恒宇正静静坐着,仍是开车时的姿态,以陌低头,身上正盖着他的长外套。   恒宇见她醒来,改变直视的视线,转向她,说,车里凉。   夏夜星空灿烂,恒宇眼里含有星光,   以陌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相隔两分钟,竟有九个未接电话。   什么事,以陌打过去,问。   凌天那边很吵,他那玩味而慵懒的声音却很清晰。夏以陌,去哪鬼混了?赶紧来“逐流”。   干什么?以陌问。   怕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在家。   那还不简单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   以陌匆匆挂掉电话,扶小舞下车。   恒宇并没有多问,帮忙扶小舞下车后,驶车离去。   以陌到了“逐流”,那里果然符合凌天的风格,小小的包厢装饰得活像音乐大厅,桌几上的酒瓶酒杯凌乱,几个年龄与凌天相似的男子见以陌进来,停下戏谑,放下麦霸。   凌天从皮沙发起来,有些踉跄,一把抓住以陌,以陌不防,随着凌天一起倒在沙发上。   凌天俊逸的脸上笑容四起,来来来,我和你们介绍啊,这位就是夏以陌。   凌天一身酒气,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以陌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嫂,一个笑嘻嘻的男子喊道。   大嫂,两个已经站立不住相互扶持的男子也跟着叫了一声。   以陌,站在凌天旁边的男子开口,只有他看起来还算正常。   陆子舆,他伸手,阳光帅气的外表笑起来带着一份雅气。   夏以陌,以陌微笑应答。   陆子舆举杯,一饮而尽。   以陌略一犹豫,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三位都是凌天的合伙人,陆子舆向以陌介绍,我也是,除此之外,还和凌天多年同学。   以陌笑笑,点头。   哎哎,我们兄弟也敬大嫂一个,两个醉得不成样子的白家兄弟倒是豪爽,说罢,便是一杯。   以陌喝完杯中酒,算是回敬。   夏以陌,来,我也敬你一杯。   凌天说着,已经倒了一大杯,亲手递给以陌。   陆子舆刚要替以陌说一句,看到凌天不容拒绝的趋势,便就止住了。   他一直都知道,凌天不满爷爷给他订的这门婚事。所以一向不提夏以陌,要不是今天多喝几杯,又加上白家兄弟一旁怂恿,恐怕他们还不知以陌长什么样子。   以陌狠狠看了一眼凌天,接下那杯酒,一气喝完。   凌天竖起大拇指,三分懒散笑意,七分玩世不恭。不愧是夏老爷子的好孙女,他说。   夏日的夜风带着凉意,以陌站在阳台吹风,不语。   他恨的不是你,陆子舆平淡的声音传来,以陌回头,复又看着明月,没有说话。   陆子舆迎着皎皎月光,面容俊雅。他恨的是夏家孙女的身份,你很不幸,恰好代替了她。   以陌看了一眼屋子里睡着的三人,眼睫微垂,明月光照在她微红的脸上,看起来比刚见面时气色好了很多。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说。   陆子舆温雅一笑,递给以陌一杯热茶,酒很烈,他说。   走出“逐流”大门,白家兄弟已经不省人事,凌天被陆子舆拖上车。   以陌站在逐流门口,没有上去。   凌天刚在副座坐好,便打开窗子透气,风微凉,人微伤。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窗格上,枕着脑袋,半醉半醒间,不失风流倜傥感,漆黑的眼眸淹没了深寂夜色。你酒精过敏?他指着以陌,星眸半睁,说。   陆子舆闻言,看向以陌,之前阳台上月色溶溶,他也没太注意。   “逐流”灯光煞白一片,迎着以陌微红的脸,以陌一手紧紧拽着衣领,遮住脖子。   要紧吗?陆子舆问。   没事,以陌答,向陆子舆微微一笑,让他放心。   哎,这样比平时漂亮多了,凌天近乎合上的双眼直视着以陌,嘴角扬得完美。   陆子舆不禁嘴角一笑,看了一眼凌天,又看了一眼以陌,似乎在说,凌天说的没错。   以陌无视凌天的称赞,和陆子舆说了句路上小心,陆子舆微笑点头,开车离去。   长夜无孤寂,嘉城仍旧车水马龙。   以陌刚走没几步,一辆黑车停在她身边。   上车,恒宇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划过车声风声的喧嚣。   昏黄路灯下,他的绝美容颜与这浮杂世间不再那么格格不符。   恒宇微一笑,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以陌有些局促,攥着衣领的手微微颤抖。   恒宇漂亮的眉头一皱,问,酒精过敏?   以陌点头。   尽管衣领很深,恒宇还是看到一些点点红痕。   夏风逆着车行,恒宇的白衬衫在渐远渐远中闪动,很快便到了医院。   ——————   以陌下楼的时候,正遇到行色匆匆的凌天,他的外套搭在胳膊上,双手急急打领带,显然要迟到了。   早啊,见到以陌,凌天恨不得撕掉领带的手变得不紧不慢,说完那个“啊”字,领带刚好结完。   早,以陌应了声,继续下楼。   凌天一改三步并两步的步子,一时格外悠闲,一步一阶梯,刚刚的严谨被好整以暇不着痕迹地代替。   他若有所思打量了以陌一眼,笑了笑,好的挺快嘛。   楼梯走完,已经到了大厅,以陌淡淡开口,你不用去上班?   早餐准备好了,季嫂从厨房走来,说。   凌天突然往沙发一坐,问,季嫂,有什么早餐?   啊,季嫂有些吃惊,随即镇定住,少爷,有牛奶和面包。   给我也来一份。   季嫂偷偷看了一眼凌天,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恭恭敬敬哦了一声。   餐桌很长,凌天以陌相对而坐。   凌天并没有喝牛奶,季嫂又给他煮了咖啡。   以陌没有多言,并不在乎凌天不时投来别有深意的目光。   凌天的唇角一直扬起,深邃的双眼笑意不明,他只喝了半杯咖啡,便起身离去。   ——————   傍晚的霞光很美,以陌扶着凌老爷子在松柏掩映下的林荫里散步。   温灿的光照着凌老爷子慈和的眉眼,凌老爷子突然停了下来,问,他没有为难你吧。   以陌有些不明,随即笑笑,说,没有。   凌老爷子继续朝前走了两步,在一张石凳上坐下。   夕阳的光辉拉得绵长,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   凌天曾经有个女朋友,所以他一直对这份婚约反感,凌天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后来,那女孩子背叛了她,去了美国,凌天因此堕落了好一阵子,后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以陌只轻轻点了点头,眉目轻蹙,陷入沉思。   光影柔和,照着以陌毫无血色的脸。   以陌啊,凌老爷子说,凌爷爷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感到自责。凌天自小由我带大,一直是个好孩子,凌爷爷不想你误会他。   以陌轻轻点头,一笑,凌爷爷,您放心。   爷爷看得出来,你和凌天没有感情,等司令回来,我亲自和他说,解除婚约。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9章   海风清凉,恒宇站在海边,白衣衬衫,深蓝外套。   他的眉眼融入海水的湛蓝,对着一片汪洋,静默不语。   导演继续的手势出现,恒宇回头,如水的眸子微伤,却又带着笑,再见了,他说。   镜头闪向恒宇对面,广阔沙滩,长风不散,女主角靠在男主角肩头,海风吹得她的头发微扬。   好,导演打了个停的手势,新戏到此完满结束。   小舞从群演中跑来,一把拉住恒宇,眼泪鼻涕一大把,说,偶像啊,和女主在一起的该是你啊,你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一句我爱你就那么难吗?   恒宇淡淡一笑,说,因为那样会让她难过,我的父亲失手伤过她哥哥。   小舞,那只是戏,以陌安慰她。   小舞难得认真,柳眉皱成八字,舞着一根柳树枝,说,戏入人生,人生如戏啊。   戏终人散,小舞叽叽咋咋在和小纪拌嘴,下回要选和女主在一起的戏,晓得吧……   小纪呵了一声,敲了下小舞脑袋,要你教?再说了,我选的,他就一定演吗。   夏阳当头,场地只有几个拆迁人员,以陌扶着太阳穴,眉头轻皱。   恒宇朗朗的眉目变得严肃,扶着以陌的肩,问,怎么了。   你扶我一下,有点头晕。   恒宇眼中闪过豫色,微一凝思,便不再犹豫,打横抱起以陌,快速奔向休息室。   医生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以陌不十分清晰,大约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晚风轻轻吹动窗帘,恒宇站在床头,静的颜,深的眼。   摆脱混乱不清的梦境,以陌终于完全醒来。   医生说你有头痛的毛病?恒宇问,长眉紧缩。   以陌微一笑,很小就有了,她说。   恒宇眉梢淡淡,幽亮的眼底深深,一抹惯常的淡笑渐现,好好休息,他说。   ——————   小姐,有客人找您,季嫂恭敬说道。   是小舞吗?以陌问。   大嫂,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喊道,以陌回头,原来是逐流第一个喊她大嫂的那人。上回有些失态,现在正式和你介绍,秦柏杨,凌天是我大表哥。   秦柏杨肤色白皙,戴着一副圆框眼睛,书生意气十足,说话时洋溢着一对酒窝,显得几分孩子气。   以陌,别信他,陆子舆道,俊美而阳光的脸洋溢着好笑的神情。   以陌有些疑惑,这些天在凌家也没听说凌天有个表弟。   只要长得比他好看,柏杨就喊他表哥,子舆笑着解释。   以陌不觉笑了,清秀的脸,温笑的颜。   子舆,我要和你绝交,柏杨佯怒。   睡眼惺忪的凌天刚好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柏杨表弟呀,还不快来迎接大表哥。   柏杨闻言,不禁窘迫,少来。   子舆停了笑,问凌天,说正事,赏枫叶去不去?   怎么不去?凌天脸上现出飞扬的笑,叫上二白,还有那对双胞胎女友。   表哥,这还用你吩咐?早就通知了,柏杨得意说完,一把捂住那张快嘴,窘的不行。   凌天大笑,说,表哥遵命。   以陌要不要一起去?子舆问。   子舆啊,这话就问错了,表哥都去了,表嫂自然要去。   凌天依旧笑着,顺势看了一眼以陌,没有说话。   以陌眼眸微垂,复又抬头,微微一笑,说,我就……   以陌,子舆打断她,一起去吧。   以陌对着子舆诚挚的脸,微一沉思,说,好。   凌天棱角分明的脸飘过满不在乎的笑,锐利的眼睛转向以陌,意味不明。   ——————   黄叶遍地,秋意渐深。   柏杨二白他们一路说说笑笑,车上欢悦萦绕。   子舆以陌凌天坐在一车,凌天一路睡觉,子舆开车,话也不多,以陌侧头看风景。   两车本来相距不远,二白他们好强,偏想甩凌天他们一截,所以趁子舆不留神,加快油门,早早到了红叶谷。   山路环绕,凌天又一直在睡,子舆开得并不快。   距离红叶谷还有半小时的路程时,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一片漫红。   将近十点,路上有不少自驾游客和旅游团队。   子舆手机响了,他随意看了一眼,立即刹车。   凌天在急促的刹车声中醒来,看到一向冷静沉着的子舆急慌错乱,完全没了困意。   出什么事了?凌天问。   我妈急性肠炎,我得回去。   凌天也没犹豫,说,好,我送你。   不用,子舆说,言罢下车,上了一辆回程的旅车。   凌天接手车子,不知是否故意,总是尘土飞扬。   后视镜中,以陌脸色苍白,明明是不适,只是不言不语。   凌天被激,再次加大油门,车子飞速,很快到了红叶谷。   以陌刚一下车,就吐了起来。   二白兄弟见状,拍拍凌天的肩,说,凌天啊,要懂得怜香惜玉,嫂子都这样了,还不放过她。   凌天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剑眉一凛,看了一眼以陌,没有说话。   柏杨跑过去,递给以陌一瓶水,问,表嫂,没事吧。   以陌苦笑不得,煞白的脸色增加了几分笑意,轻轻摇头,说没事。   红叶谷呈一口袋状,四周种满枫树林,中间遍地红叶。   清风徐来,枫叶翩飞,良辰美景倒让人舒畅不少。   二白女友送来甜点,以陌道谢,那对双胞胎动作出奇一致,说“不客气”时的神情也一模一样。   那边二白兄弟在一片空寂之地架起烧烤架,兄弟俩指指点点,不大一会,烤鸡翅的香味迎风而来。   香芋糕?凌天饶有风趣,拿起二白女友送来的糕点,以陌闻言,也不搭理,转过身子,望着漫天满地红叶出神。   凌天在以陌旁边坐下,随意的动作,自有一份洒脱不羁。   秋风过处,枫叶纷飞,打着圈儿,一堆一堆。   以陌视线平平,静淡的眸子里映有彤彤山林,午阳温暖,漫长的光穿过层层枫林打在以陌身上,温的发,静的脸。   凌天双手支撑在地,深黑的眼,光影灼灼,看了以陌一眼,嘴角一扬。   凌天没有说什么,走得无声无息。   以陌不经意一眼,那方石头中央,凸凸放着一包话梅,耀武扬威,正如他的主人。   ——————   ——————   柏杨送来可乐鸡翅,以陌没有胃口,放在一边。   刷刷笔声响起,柏杨不满意自己的作品,乱涂乱画。   长形画板依稀可以看到柏杨涂抹前的痕迹,黄羽白衫女子,手执长剑,满地红叶,衣袂飘飞。   这是红叶谷?以陌不觉讶异,问。   是啊,柏杨不再涂画,盯着画女,有些败气。美人啊美人,快快告诉我,你的伙伴是何模样?   以陌想起子舆前一阵子说过,凌天他们要开发一款新游戏,柏杨负责人物剧情设计。   以陌接过画板,想了想,说,或许可以给她设计一个剑友,武器是瑶琴,剑气琴音……   以陌,小舞喘着粗气,大喊。   以陌微惊,小舞,你怎么也在这?   小舞眉飞色舞,满脸都是笑,又穿着红衣,活生生一红果果。   还不是某人偷潜,躲在我车里,小纪毫不隐瞒。   长天下,远山枫林,近处红叶,恒宇一身黑色大衣,衣角微扬,眉眼和远近山色相溶,翩翩风度,似从画中走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以陌身上,清和而笑。   柏杨瞪大的双眼就要撑破镜框,嘴巴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句,二表哥。   刚到这边的二白兄弟笑破了肚皮,拍拍柏杨的肩,说,柏杨啊,咱能不能有点出息。   以陌走向恒宇,枫叶阴影打在她的发梢,忽明忽暗,以陌轻轻而笑,说,好巧。   好巧,恒宇答。   沙沙的笔声响起,大家齐齐看向柏杨,柏杨画笔一只,画板一枚,不大的纸张,剑侠赧然呈现。   长天,西风,墨发,黑衣,剑侠手抚瑶琴,弹指间,碧空红叶漫天,化成朵朵锋利武器。血液染彤红,枫林失色。   小舞凑近,看了又看,一把抢下,什么剑侠,明明是我家恒宇。   柏杨赶紧抢过画板,搂抱在怀,你谁啊你。   你表姐,二白兄弟异口同声。   柏杨“表”字一出口,立马捂住自己那张快嘴。   小舞手快,再次夺回画板,眉眼带笑,其实画得还不错呀。   柏杨一愣,回首去抢,这才真正看清小舞的脸,略有婴儿肥的脸挂着两只大眼,滴溜溜地转,长睫闪动,蝴蝶儿般。   表姐,柏杨嘴巴一张,表姐两字就出来了,二白兄弟笑不能止,柏杨啊,你是没救了。   小舞不明所以,神经兮兮看了二白兄弟一样,又恶狠狠转向柏杨,谁是你表姐,老子今年才二八。   ————   二白兄弟闹着看日出,所以他们当天并没有回去。   夜来风起,以陌坐在山头,浮云挡住半边天,昏暗一片,明天可能是阴天。   有繁星一点,时隐时现,风动林响,刮来阵阵寒意。山腰处二白兄弟挤作一团,双胞胎姐妹各披二白长衣,柏杨小舞还在研究那幅画,依稀可以听到小舞飞扬跋扈的声音,柏杨只是傻傻地笑。   以陌坐在石头上,棉衣一半铺在凉石,一半盖住膝盖,随意把玩几块小碎石。   恒宇看到眼前景,唇角微起,眼眸含笑,复又走过去。   以陌依然低着头,直到肩头一暖。   风冷,会头痛,他说。漆黑的夜,星光点点,他的发,微动。   以陌留下空地,恒宇在旁边坐下。   相距不过咫尺,恒宇干净明爽的气息清晰传来。   他看着很远处一片灯火通明处,眼光微温,小时候,也曾向这样等日出,他说。   在若溪村?以陌问过之后,才发现这个答案竟是自然而来。   恒宇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以陌一眼,漆黑的夜,他的眼,温润如玉。恒宇点头,说,和一位很重要的人。   枫林沙沙作响,长夜更加深凉。   以陌顺手拿下黑色长风衣,分给恒宇,恒宇微一滞,随即接下,两人共披一衣。   暖意传来,睡意也随之而来,不知不觉,以陌竟睡着了。   恒宇静静看着以陌的睡颜,有些留恋。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有了安全感才能入睡。   恒宇给她裹了厚厚棉衣,让她靠在肩头,以陌睡得很静。   长夜寂寂,山石上静坐一人,小小少年已长成成熟男子,男子心里有座城,城里有个秘密,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只是妹妹已不记得他。   ————————   阴天多云,日出没看到,二白兄弟直喊要回去。   小纪担心人太多,会遇到媒体,所以并没有和以陌他们一起回去。   柏杨他们图热闹,仍旧五个人挤在一起。   凌天开着车,眉峰堆起,唇角抿成一线,并未多言,虽然车速平稳,一路却出了不少小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美人们。   ☆、第10章   凌天还未停好车,子舆便打来电话,凌天神情浅淡,看了以陌一眼,只嗯嗯了几句。   车尘飞扬,凌天的车子飞驰而去。   凌天进来,子舆起身,她在会客室,子舆道,并未多言。   凌天一脸冷峻,问,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子舆略一摇头,凌天不再多问,起身向会客室。   长沙发上一女子白衣正装,容颜娇好,依然苗条,相比六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女性之美。   听到门响,她回头,凌天,她喊,大方的笑容不同于当年。   凌天看了苏晓一眼,在对面沙发随身倒下,什么事?他问。   苏晓略略凝神,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凌天打断她,我凌天不念旧。   六年了,她说,你并没有女朋友。   凌天一笑,说,是吗?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晓不觉低下头,复又抬头看他,你还爱我的对不对?   哦?你这样认为,凌天涩然一笑,那我也不介意。   苏晓停了一会,说,当初是我爸逼我,他逼我那样做。   空气凝噎,凌天脚尖点地声打破无声空寂。   我有未婚妻,是我爷爷逼我的,过了一会儿,他说。   苏晓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没有犹豫,主动吻了他。   凌天一惊,随即推过苏晓,剑眉横起,这是干什么。   苏晓温柔一笑,你还是爱我的。   ——————   以陌回到家,难得见到早先回来的凌天。   凌家花木繁多,凌天正给虞美人浇水,踏着一双拖鞋,闲闲适适,本就洒脱的性子尽显。   小姐,季嫂从屋里出来,接下以陌手中外套。   凌天剑眉一扬,露出不羁的笑。   夏以陌,过来,他喊。   以陌见他似乎并无正事,没有过去。   凌天不耐,已走了过来,帮我看看这里有什么东西?他指指后衣领。   以陌抬头一看,原来是吊牌没摘。   吊牌没摘,她答。   帮我摘掉,凌天道。   以陌看了一眼,没有动手。衣服脱下,让季嫂帮你。   凌天转过背对着她的身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吟不浅,你害怕?   凌天看了以陌一眼,趁她不注意,臂膀一甩,外套已经脱下,以陌抬眼就看到凌天只一背心,忙转过身子。   凌天唇角笑意不减,不慌不乱,摘下吊牌。   表哥,柏杨抱着一只刚断奶的小狗仔,远远的打招呼。   以陌瞪了凌天一眼,柏杨不明所以,一把把狗仔丢到凌天怀里,我儿子“国宝”,柏杨得意介绍,我妈不让养,先放你这里,说着又看着以陌,表嫂啊,“国宝”就交给你了。   国宝是只黑白双色的小狗仔,黑眼圈,白额头,活像只熊猫,所以柏杨取名为“国宝”。   国宝并不乖巧,在凌天怀里汪汪叫个不停,凌天童心起,想给国宝一个下马威,提起国宝两前爪,高高举起,国宝不服,摇头晃脑,汪汪大叫,连呼喊冤。   凌天笑,仰头看着国宝,问,服不服?   柏杨心疼得不行,抢下国宝,紧搂在怀,说,国宝几岁,你几岁,还和我儿子一般见识。   国宝轻巧一跳,蹭到以陌脚边,汪汪诉苦。   以陌也觉国宝可爱,轻轻蹲下,抱起国宝。   国宝似乎懂人意,在以陌怀里蹭了两下,半闭上水汪汪的眼睛,安静极了。   凌天微恼,敲了一下国宝脑袋,笑骂,你小子。   柏杨憋嘴,不是“你小子”,是我儿子。   凌天白了柏杨一眼,以后别喊我表哥。   柏杨扬眉,那不行,表哥要喊,儿子也要喊,言罢扶了扶眼眶,看了凌天一眼,不掩鄙夷,再说了,国宝哪点配不上你,表嫂你说是不是。   以陌被柏杨逗得一直在笑,听柏杨一问,只是不停点头。   柏杨以陌串成一气,凌天气得皱眉,复又洋洋得意,肆笑扬满俊脸,好笑地打量以陌,说,夏以陌,你认国宝儿子,我可没答应啊。   柏杨走后,凌天兴起,又要追国宝,国宝眼看来者不善,紧紧跟着以陌,随着以陌的关门声,国宝大为得意,汪汪叫了两声,宣告胜利。   ——————   碰碰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以陌知道是凌天,没有起身,问,什么事?   夏以陌,你开门,凌天有些不耐。   以陌起身,开门,问,有什么事?   凌天仍旧带着怒气,推开以陌,直接进来,问,国宝在哪?   以陌抬眼看了床上,国宝正飞快向她跑来。   以陌抱起国宝,警惕性地后退一步,用手护着国宝,问,找国宝做什么?   凌天凭着身高优势,毫不费力抢来国宝。   国宝汪汪乱叫,四踢直踹凌天。   凌天怒起,拖起国宝就走,以陌忙跟上,还是晚了一步,被凌天啪一下子关在门外。   以陌拍门,凌天并不理会,只能听到国宝凄惨兮兮的汪汪声。   过了一会,门开了,国宝在前,脑袋低垂,看了以陌一眼,悻悻回房。   凌天房间混乱不堪,到处都是国宝丢乱的衣服,凌天扯下床单,气愤的神色突然笑意洋洋,夏以陌,这些你帮我收拾。   以陌自是明白国宝做了什么,也觉歉意。   凌天的房间很大,清一色的黑白色调,充满男性气息。   以陌没有多说,选了一款新床单,替凌天铺好。   柏杨不放心儿子,来夏家看国宝,正巧凌天在家,被凌天臭骂一顿,柏杨悻悻解释,国宝从不乱撒尿呀,大约随我,太崇拜表哥了。   一连两天,国宝见了凌天就躲,那样子,委屈极了。   ——————   凌义正夫妇带着凌然回国看父亲。   凌天自小与父亲分开,与父亲并不亲近,凌义正自觉有愧,也不在意儿子的疏离含糊。   凌夫人很年轻,处事七窍玲珑,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凌然,刚回来两天,就获得夏家上上下下认可。   凌天不喜凌夫人,凌家大小都看得出来,大约是因为凌夫人的原因,小凌然也不受哥哥待见,几次故意讨好,都换来一张冷脸。   凌夫人性子好,并不介意,仍是说说笑笑,对以陌尤为客气。   凌家难得一家团圆,季嫂准备一大桌子饭菜。   凌老爷子也是高兴,连喝了好几杯,凌义正见父亲高兴,也跟着喝了不少。凌天敬重爷爷,自是老老实实陪坐。   凌夫人善于察言观色,见凌家祖孙三人都在,老爷子心情又不错,起身敬了一杯酒,笑着说,凌天年纪也不小了,以陌也毕业两年多了,这婚事……   凌老爷子浓眉一懔,放下筷子,说,凌天的事,不用你们费心。   凌义正见父亲发威,一把拉妻子坐下,替妻子赔罪,爸,荣锦不会讲话,您老人家不要在意,说罢,自罚一杯。   凌老爷子冷哼一声,道,我看她比谁都会说。   凌子民心里明净似的,这个儿媳一心想要撮合凌天和千舞,明是关心,实是探听。   荣锦当场受窘,却也不生气,端起酒杯,爸您别气坏身体,是我说话不经大脑。   凌天无事人一样,冷眼看着一切,不发一言,嘴角流露玩世不恭的笑,他转眼看了身旁的以陌,她正低头搅拌甜汤,明明是两个当事人,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旁观者。   凌子民不愿因为自己气氛冷凝,说了句都好好吃饭。   凌夫人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说出惹怒老爷子的话,还不是因为从何妈口中得知凌天以陌没有感情,这才大着胆子以话套话。老爷子虽没否定,看那神情,也有三分把握。   ——————   何妈正在打扫卫生,凌夫人接下何妈手中工具,说要帮忙打扫,何妈一慌,说,夫人,这怎么行?   荣锦笑笑,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凌家虽说家大业大,老爷子一直躬身勤俭节约,轮到我们,也要恪守原则。何妈欣慰笑笑,恭敬把工具递给凌夫人。   以陌,你说是不是?荣锦笑着问。   以陌正要去找孙小舞,看到凌夫人亲自打扫卫生,过意不去,忙接过她手中工具,笑着说,阿姨,我来。   凌夫人也没推让,笑说,难怪爷爷这样喜欢你。   以陌自从来到凌家,还从未没做过这些,免不得有些生硬,何妈热心,不时在一旁帮衬。   少爷回来了,何妈回头,刚好看到匆匆走来的凌天。   凌天也没答话,看了一眼悠然喝茶的荣锦,怒意顿现。   何妈,还不快给少爷准备咖啡,凌夫人道。   凌天瞥了一眼凌夫人,猩红血丝带着疲惫神色,更增几分寒意,棱角分明的俊脸尽现冰霜,复又看了何妈一眼,说,谁让她做的?   何妈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凌天一把夺下以陌手中工具,横摔在地,对着凌夫人,不弱一词。   我凌家一天不倒,便养着她一天,即便哪天倒了,也不需要苛待一个女人。   他的眼神犀利,字字如刀,继续说道,以陌是我未婚妻,凌家真正的女主人,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不需要别人教她怎么做,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何妈低着头,口里不停说是。   凌夫人凤眼一转,喜笑现于眉梢,说,嗐,这事都怪我,说着,向以陌使个眼色,继续道,想着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这么清。   以陌也没想到凌天会发这么大的火,看到何妈受凶,凌夫人处境困窘,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走到凌天面前,替凌夫人何妈解释。   凌天什么也没说,深幽的眼不觉划过疼惜,他怎么没想到,以陌虽然处处受爷爷庇护,可是在凌家,也是孤身一人。   ——————   凌天坐在以陌房里,不发一言,紧抿的唇线代表着余怒未消。   以陌坐在一边,也不言语。   凌天看向以陌,她平静的眸子如水,侧颜映着晨光,依稀有些血色。   夏以陌,凌天站了起来,问,你已经23了,难道看不出她故意给你难堪吗?   以陌甚而有些微笑,好像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平静得让人心痛。   我知道,只是忍让一下又怎样?她说。   她只是暂住在凌家,并不是凌家人,凌老爷子又对她百般宠爱,她只是不想给凌爷爷添麻烦。   凌天双手抓住以陌双肩,从来都是笑得肆意张扬的眼眸难掩痛惜,说,夏以陌,我凌家不需要你如此大度忍让。   以陌脸色泛白,额头密密的汗水出卖了她隐忍的疼痛。   凌天立即反应过来,微敛着的笑比哭还难看,夏以陌啊夏以陌,疼就不会说吗,住在我凌家就这么痛苦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啦。   ☆、第11章   凌子民不知怎么知道了昨天的事,一大早便把儿子训了一顿。   凌义正不愿父亲生气,带着凌夫人凌然外面去住。   小凌然舍不得国宝,搂着国宝依依不舍,包着一包眼泪就是不肯掉下来,以陌见状,也是难过,告诉凌然,允许国宝陪他几天,凌然大为开心,国宝竟然有些伤感,耷拉着脑袋,看看以陌,又看看凌然。   凌天似无意走来,一把抱过国宝,高高举起,国宝虽然不再惧怕凌天,仍是恐高,汪汪大叫,无比凄惨,忽然用力一窜,扑到花丛,灰溜溜地走了。   凌然哭哭啼啼,追了半天没有追上。   凌义正一家走后,国宝摇晃着尾巴出来了,还故意蹭了凌天两下,表示感谢。   凌天任国宝坐在脚上,极为愉悦的样子。   他知道以陌喜欢国宝,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便想出那样一办法,国宝也是配合。   这些天来,他一天不下五次举他,国宝早已不再恐高。   ——————   凌义正本打算陪父亲过完春节再回去,无奈老爷子仍在气头上,只有带着凌夫人凌然年前回去。   凌老爷子虽没挽留,还是让凌天以陌代送一程。   机场回来,温度骤然下降,纷纷扬扬的大雪肆无忌惮飘落下来,凌天一转方向盘,驶向更为靠北的北城。   以陌疑惑,问,去哪里?   凌天微扬剑眉,墨色黑瞳衬着白雪,深远而幽亮,他直视前方空野的眼睛一转,看着以陌,说,带你去看北城真正的雪。   车子缓缓而行,路面越来越滑,越往北行,温度越低,车窗上的热气遇冷液化,不停流着小水滴。   北城一到,山野四周立现,白雪覆城,茫茫一片。   以陌不觉惊喜,随口感叹一句,好美。   凌天放眼四周,不觉微露笑意,相比十年前,这里依然不染尘埃。   北方呼啸,吹得雪花斜斜下落,山顶大朵大朵白球飘飞而下,如同天女散花。   雪花落得很急,有形斜飘变成混乱不堪,依稀可以看到远处,雪卷山峦。   凌天闲散笑意不再,剑眉深拧,深深看了以陌一眼,风暴要来了,他说。   以陌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远山深处,北风在前,积雪在后,前仆后继而来,普天盖地。   以陌手心沁出冷汗,她紧紧攥住,冷静下来,朝凌天一微笑,说,我们回去,还来得及。   车身瞬间皑皑一层,前方视线完全被挡。   凌天勉强打开车窗,风雪顺势而进,一阵寒意。夹杂强风的雪花竟然有不少杀伤力,以陌被吹进来的风雪打得脸生疼。   以陌本能反应,举起衣袖抵挡,凌天快速摇上车窗,以陌这才坐好。   凌天放松不少,靠着座椅,打量着以陌,嘴角的弧线完美上扬。   看清楚了?以陌问。   凌天不答反问,你也有顽强抵抗的时候?   以陌明知他意,也不争论,快回去吧,她说。   凌天记准方向,转盘旋起的那一刻,他的眉梢,尽是凛然,是我害了你,他说。   我们一定能够安全回去,以陌直视前方,坚定而决然,尽管那里什么也看不见。   车轮微一下陷,继而整个车子倒了下去,轰的一声,溅起漫天飞舞。   驾驶者总会会比乘客提前一秒感到后来福祸事。   凌天在不详预感来临时,祸事来临前,紧紧护住了以陌。   车子陷入塌陷区,击中凌天大脑,血红一片,凌天昏迷,以陌无恙。   车玻璃破碎,寒风如进无人之地,肆鸣的呜呜声仿如鬼魅。   凌天的体温越来越低,唇色苍白,飞入的雪花甚至立刻成冰。   以陌连喊凌天,却是没半点反应。   凛霸风声下,求救的声音不出十米便被呼啸疾风吞没。   更为挫败的是,这里了无信号,手机成了摆设。   以陌脱下羽绒服,为凌天御寒,然而作用不大,凌天失血的脸色较之更重。   慌乱之下,以陌碰倒斜立着的保温杯,不禁心里一喜,拿着保温杯,濡湿毛巾,为凌天擦脸。   温温的热气而起,凌天的脸有了些微血色。以陌再倒水,又擦了一遍。   不过短短几十秒,凌天额头先擦过的地方温意不再,有水的地方甚至开始结薄冰,以陌心里一凉,颤着手,又一点点擦干。   热水只剩下五分之一,以陌已冻得发抖,瓶口热气渐少,只怕不久,又要变成冰。   以陌拿起杯子,小喝一口,并未吞咽,她轻轻扶起凌天,微拖住他的下巴,把嘴里的热水渡到他口中。   虽然热水溢出一些,但凌天还是咽下不少。   以陌一次又一次,直到保温杯翻到在地,不剩一滴热水。   直到以陌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凌天渐渐有了血气,她才突然觉得冷得要命。   以陌试着站起,长时间蹲跪,腿脚发麻,差点摔倒。   抬头,是洞顶之上一片苍天,皑皑白雪直冲云端,以陌搓手跺脚,这才稍稍有了暖意。   凌天躺在毯子上,雪白,洞黑,半明半暗间,双眼露出一线长缝。   以陌以为眼花,赶紧蹲下看仔细,凌天依旧静静躺着 没有半分变化。   以陌心凉,再次喊凌天,回应她的,只有无尽风声彻彻。   以陌强自镇定自己,不去想心底深处层层寒意,把凌天裹得更紧。   冰凉的发丝萦绕在凌天鼻尖,凌天已经苏醒过来。   以陌只是不知,把雪白的羽绒服紧了又紧。   直到凌天抓住她的手臂,突兀的青筋显示出他已用尽力气。   以陌立马转过身来,大概太过惊喜,第一次笑得那样开心。   你终于醒了,她说,明亮的雪光,她发紫的嘴唇。   凌天的手已经软软放了下去,失血的面庞微露宁和笑容,复又剑眉深皱。不要管我了,他说。言毕,无声无息。   黑的发,俊的颜,雪一样的颜色。   以陌突然倒下,所有的努力与坚持轰然倒下,余下的,便是无尽苍凉。   还没有娶你,我怎么舍得死,凌天戏谑性的声音传来,打破层层空寂,他唇角扬着漂亮的弧线,眉眼处,尽是闲悠笑意,看着以陌,一动不动。   以陌转悲为喜,顾不得一切,只是警告性地说,凌天,不许再睡。   凌天的笑意变得柔和,微一点头,说,好。   以陌嘴唇青紫,本就白皙的肌肤黯淡了雪色。   你过来我就不睡,凌天说得一本正经。   以陌顾不得多想,在他身边坐下,凌天一伸手,以陌不防,倒在凌天怀里,凌天俯身,吻住她。   她的唇,冰凉,他的唇,温热。   以陌微怒,推开凌天,瞪了他一眼。   凌天长长一笑,说,有了血色,这样才好看。   雪亮的天空有了微暗,深夜开始来临。   以陌凌天并排而坐,凌天突然感到一阵热意。   以陌手抚额头,面颊通红,嘴唇干裂,几乎就要睡过去。   凌天心底有个不好的念头,她在发高烧。   夏以陌,快醒醒!凌天大喊。   以陌迷迷糊糊中回应,我没睡,只眯一会。   凌天抬眼看了洞顶,天空开始泛白,距离天亮还有几小时。   再次喊以陌时,她已开始发抖,凌天毫不犹豫,脱下棉衣给她穿上。   时冷时热的症候,高烧褪去,低烧又来,以陌一会喊冷,一会叫热。   凌天唇线紧抿,墨色剑眉深凛,脱下黑色上衣点燃。   ——————   农家小院飘着炊烟袅袅,厚厚雪层踏着长长梅花印。   凌天穿着温老伯古旧军大衣,一举一动间,依稀有着当年凌子民的神釆,只是多了几分肆意快然。   寒风凛冽,小木桌茶香四溢,老伯卧室里不时传入凌天的趣然快语和老伯温朗笑意。   卧室温暖,老伯妻子怕以陌受寒,又多加几块炭。   温老太又看了一眼以陌,沉睡的颜,尽失血色,不禁心里微叹。   老太婆,小姑娘醒了没有?温大爷在外面喊了一句。   温老太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回答,还没有。   温伯哦了一声,看向凌天,说,听到了吧。   凌天微点头,长蹙的眉梢淡淡,又看了一眼卧室。   ——————   以陌微微睁开双眼,温老太大喜,忙喊,醒了醒了。   凌天闻言,急冲过去,温伯对温老太使一眼色,说,老太婆,还不去拿粥。   温老太哎了一声,迈着小脚出去了。   凌天走近以陌,在床边坐下,小屋静暖,窗子处照来几缕阳光,打在凌天眉眼,温灿而舒心。   你终于醒了,他说,闲闲靠着墙壁一角,有些好笑地打量以陌。   以陌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原来的衣服全都变了,现在穿的竟是月白色的纽扣衣衫,几十年前的那种。   凌天长眉一抬,说,还不错。   以陌默然,抬头,凌天正仔仔细细打量她,笑得温情而戏谑。我换的,他突然说。   以陌大窘,连说了两个你字,凌然洒然站起,军大衣衬着他丰美的身姿,凛然俊逸。   凌天一笑,说,不然,你以为?温太太已过古稀,能顾得上你全程不醒?   以陌下意识拉紧棉被,恨恨看了凌天一眼,说,我不需要换衣服。   凌天笑,看都看过了,这会防着也没用了。   以陌愤愤,指着房门,说,你出去。   凌天闲朗一立,笑得眉飞色舞,说,这有什么,早晚都得看,我不过提早行使丈夫权利。   温老太听到以陌大叫一声出去,以为两人吵架,赶忙进来。   以陌背对床沿,凌天连连溢笑。   温老太连忙推过凌天,说,她才好,要让着她。   以陌下床,去推凌天,你出去!   凌天不紧不慢,让她推到门口,以陌砰的一声关住房门。   温老太摸摸以陌的手,指凉却有了温意,和蔼一笑,说,比刚来时好多了,我给你换衣服那会啊,手脚都冰凉。   伯母,我的衣服是你换的?以陌不由得问。   温老太笑笑,说,是啊,我找来衣服,凌天那小子急得不得了,门一关就要给你换,我说她虽是你未婚妻,但你们还没结婚,他低头想了一会,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第12章   恒宇新作《苍离》首映,宽阔的大殿,静寂的人群,距离落幕只剩十分钟。   暮色苍苍归落日,十年一剑魂归涯。   山崖之上,木石磊磊。   山涛阵阵,复仇剑侠钟离玄色长袍翻飞,十年一剑,钟离手起剑落,招招精准。   光影剑鞘,红血耀目。   山崖一头,山花妩媚,白衣姑娘静静而坐,一心等待她的夫君。她的眼睛很美,常常吸引飞的鸟,游的鱼,只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钟离血染玄衣,剑尖点地,留下道道红痕,他终于手刃仇人,洗父冤屈。   大漠孤烟,遍地牛羊,他与妻子牧马放羊,同出同归,也许不久,他们会有一个孩子。   那是他余生所望,也是他答应妻子,报仇之后,便会带她做的事。   山风徐回,宁静安详,只是,哪里有白衣姑娘的影子。萦萦暗香浮动,崖边尽头,留有青紫花环,那是他离开前亲手为她编制,替她戴上,说,等我回来,我们立刻成亲。   她的笑容很美,美得藏住无尽担忧,她说好。   苍天不怜苦命人,是谁装成钟离仇敌的声音,魅然一笑,说,他死了。   而她信了,决然跳下山崖,留下青紫花环,解除两人婚约,让他无牵挂。   和风细细,吹动复仇剑侠□□落寞身影,如同雕塑。   长剑在身,从此他再也没走出过山林,守着白衣姑娘孤魂,直到魂归。   青茂小松变成参天古木,复仇公子黑发变成白头。   电影全部落幕。   ——————   恒宇另外几部新片也同时上映,一时成为话题最多的男演员,由出道到现在的各种大小事件均被热讨,夸大其词者,不计其数。   小纪开始还替恒宇澄清,后来发现恒宇毫不在乎,又加上自己工作繁忙,也就没多关心。   不久一不知名小报刊登一张照片,并配图,男演员林恒宇与神秘女子亲密相拥,动作亲密。   事实上,报上照片只一背影,两人也并未相拥,只是并排而坐,由于角度问题,看上去略微亲密。   细看之下,男子背影却像林恒宇,女子却看不明确。   小纪看到图片,这下是真急了,别人不清楚,他还能认不出恒宇不成,报道虽夸大其词,然而却有板有眼,难不成让他像前次那样,报纸一摔,指着照片男子,对着媒体,说,林恒宇化成灰我都认得,照片这人是谁,麻烦给我看清楚。   恒宇确也不知道这事,直到小纪气匆匆进来,报纸一扔,问,这女的谁?   虽是问,心里已有八成确意,照片虽然模糊,又是黑夜,他却想起红叶谷,夏以陌。   恒宇淡淡的眸子转向报纸,只一瞥,涟漪迭起,蹲下,捡起报纸,修长的指慢慢划过小字报道,指腹温意与报纸温凉此合彼离。   小纪微叹,说,这怎么解释。   恒宇站起,放下报纸,眼眸清远而淡然,带着一丝不明笑意,一贯的不轻不重语气却字里行间多了几分坚定。不需要解释,他说。   什么?小纪一拍桌子,报纸立刻被震下来。   恒宇明净的眼睛闪过一晃而过冷意,看了小纪一眼,捡起报纸。我说了,不需解释,他说。   各种询问电话不断,手机响个不停,小纪也是烦闷,一气之下,关机停网。   不红的时候,他是愁,大红的时候,他也是愁,人红是非多啊!小纪捶着老腰感叹。   ——————   媛媛打来电话,恒宇回了一年没回的米家。   自从千儿失踪后,他和米氏夫妇关系一落千丈,尤其是在得知千儿的离开与米太太不无关系后。   米太太事后虽也后悔,可也于事无补,全家唯有媛媛一人不受恒宇冷待。   十三年前,恒宇成功完成心脏移植,米家积蓄所剩无几,却没想到米之杭之前投资的几个项目个个被推崇,因此小有收益,后来经营得当,渐渐做得风声水起。   语千离开不久,恒宇得了抑郁症,米之杭因为妻子,心中有愧,再加上本性善良,便毫不犹豫买了那座阁楼。   恒宇因语千的事,对米家一直难以释怀,很早便开始自力更生,娱乐圈这条路,完全没靠任何人,硬是一个人在水深火热里摸爬滚打。   这几年来,恒宇虽极少回家,米家账户却多了不少钱。   他可以因千儿无法面对米氏夫妇,但不会忘本。   米氏夫妇虽殷殷挽留,恒宇还是当天就回去了,他说工作忙,米之杭暗暗叹口气,也不挽留,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我知道,他说。   ——————   《苍离》票房创新高,新晋小花叶扬因盲眼女一角一炮而红,电影中的她是一位外柔内刚为爱而死的忠贞女子,深获好评,不少媒体借势炒作,“林恒宇叶扬因戏生情”、“万民男神终获真爱”等成为当前热门话题。   叶扬出席活动,被问及和林恒宇是否男女朋友时,笑而不语,媒体记者摸不着头脑,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林恒宇神秘女友一时全都指向叶扬。   ——————   宣传活动早几月已安排好,恒宇在活动结束首次与媒体接触,小纪也是出乎意料,导演知道恒宇性子,已答应他只出席不参与问答。   媒体最感兴趣的事不外乎叶扬,各种问题总结起来不过是叶扬是否照片上的神秘女子?什么时候开始和叶扬交往?叶扬哪点吸引你?   恒宇只答了一句,所有问题随之而解。   除了戏份需要,他并未与叶小姐多有接触。   记者一时大出意外,末了,又问,那么照片神秘女子又是谁?这位才是真正的女朋友吗?   恒宇眉宇严肃而认真,没有多言,一位很重要的人,他说。   如果她愿意,他多想向全天下昭告,他是她的男朋友。   然而,即使她愿意,他也不能,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   小纪曾感慨地问他,林恒宇啊林恒宇,你们分开时她十岁你十二,你那个时候就爱上她了吗?   他真的不知,他只知道,千儿还没出生,他便决定一辈子对她好,千儿刚一出生,他愈发肯定,要一辈子对她好。   他们因手帕结缘,后来又多次遇到,那时他并不知道以陌就是千儿,可是他清楚,他爱上了以陌。   这世界,怎么这样残忍,让一个人爱上不能爱的不同身份的同一个人。   ——————   小舞搂着一叠报纸,急急忙忙,正和何妈撞个满怀,何妈摔倒在地,连喊哎呦,问,孙小姐呀,什么事让您老人家走路不带拐弯的。   小舞扶何妈的手一松,白了她一眼,谁是老人家,本姑娘芳龄二八。   何妈扶着老腰喘气,是是,您老人家二八,一朵花。   跟在小舞屁股后面的柏杨,赶紧拉起何妈,连连道歉,何妈您见谅,小舞早上发烧,还没吃药。   何妈狐疑地看了柏杨一眼,继而一想,说,秦先生呀,她是一直都没吃药吧。   柏杨一愣,随即苦笑,说,是,是。   ————   小舞截住正要出门的以陌,憋了一肚子的气硬生生被压下去,皮笑肉不笑,说,以陌同学,寻得如意郎君,可喜可贺呀。   以陌以为小舞故意恶作剧,也没加以在意,回她一笑,说,孙小舞同学,下回陪你玩,我先去上班。   小舞恨恨,掀开报纸,说,夏以陌,你看看。   以陌看到后,倒是很平静,笑说,那天在红叶谷,你也知道的,有什么大惊小怪。   是吗?凌天抢过报纸,一目十行,深邃双眼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晨光清凉沐浴着他刚梳洗过的爽朗面庞,三分闲适,五分不羁,两份谑意。   以陌回了凌天一眼,转身就走。   可惜啊,某人未来丈夫姓凌不姓林,凌天故意拉长声音,漫不经心道。   以陌停下,没有回头。放心,爷爷一回来,我们就解除婚约,她说。      ☆、第13章   小纪儿子生病,回家一周,小舞听说,当场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把恒宇养得白白胖胖,小纪不安地看了恒宇一眼,又转向小舞,一脸的正儿八经,小舞啊,你这是在养猪。   不安归不安,小纪还是走了,好在这几天恒宇休息,小舞身边有个靠谱的以陌。   ——————   二白兄弟搞定一个大项目,当天在逐流订了位置,自是叫了凌天子舆柏杨。   子舆到时,据约定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二白兄弟东道主,早早到来不足为奇,只是一向不到时间不见人的凌天已经喝了不少酒。   子舆白了一眼笑嘻嘻的二白兄弟,二白兄弟忙摆手,说,不怪我们,凌天心情好,劝都劝不住。   子舆当然了解二白,为了一雪百败战绩,哪次喝酒不是连诈带敬的。   灯光转换,彩溢光影在凌天脸上回环,俊笑的眼,不羁的脸。他斜靠黑皮沙发,身姿闲闲,只解开的凌乱衣领,让浑然天成的洒脱风范略略黯然。   见子舆走来,凌天一举杯,说,子舆,我敬你。   子舆沉静地看了他一眼,随手端起酒杯,默契一碰,一饮而尽。   柏杨探进脑袋,人未进,言先出,笑得乖巧可爱,那个,我来晚了。   少废话,二白兄弟同声同气,还不快进来,自罚三杯,向大表哥赔罪。   柏杨斜瞅了一眼旁边,说,小舞啊,待会的我绝不是真实的我,你你你……可以选择性失忆。   小舞一拍柏杨脑门,你表姐记性好,过目不忘。   原来是表姐来了,大白笑道。   小舞双手一推,房门大开,大步而入,豪气万千,你孙姐姐大驾光临。   这哪是孙姐姐,分明是孙大圣,小白调侃道。   身形变动间,仍是飒然斜坐的凌天已经看到恒宇以陌,一左一右。   子舆思维清晰,略一思索,便明白一切,柏杨情陷小舞,小舞又花痴恒宇,以陌又是小舞好友,大概都是被小舞拉来的。   恒宇眉目静淡,温文而立,干净清爽的外表,如临三月大好春光和煦。然而就在小舞霸气推门,以陌紧随而后,包间正门因用力过大而反弹回来时,他却惊变了眼神,动作飞快,及时抵住。   以陌有那么一瞬恍惚,静看恒宇不语,那朗身侧立的身影,多像梦中看不清眉眼的少年。   要不要紧,恒宇问,以陌这才感觉手面微痛,低头一看,拇指处有一浅浅红痕,以陌摇头,   随即眉梢眼底轻笑,没事,她说。   恒宇白色衬衣衬着春山容颜不乱,也回一微笑。   凌天转过冷峻眉头,红酒下咽,又是一副风流倜傥不减。   二白兄弟爱热闹,人多自然欢喜,叫嚷着要斗牌。   斗地主是二白的强项,由于人多,子舆提议玩“跑得快”,第一个出完牌不需喝酒,第二个出完牌需喝一杯,第三个两杯,以此类推。   凌天是游戏高手,虽心不在焉,却总是第一个出完。子舆恒宇照顾小舞以陌,总是送走她们才出完牌,名次处于中间,只喝了一些酒。柏杨一心护着小舞,只要小舞牌打完,绝对接着扔完牌。二白兄弟就惨了,一直叫嚷游戏小儿科,粗心大意,连续好几次落了后,连带着双胞胎女友也跟着喝酒。   一直连输,双胞胎姐妹情绪低落,提不起劲,二白提议换游戏,小舞花痴地看了恒宇一眼,双眼笑得狡黠,说,真心话大冒险。   柏杨担忧地看了小舞一眼,说小舞啊,咱能不能只真心话?   小舞直接拒绝,直直看着恒宇,笑得花儿般灿烂,说,本姑娘只大冒险。   游戏第一轮输的是小舞,毫无畏惧抽一纸条,结果是,选择一最亲近异性朋友,连喊三声我喜欢你,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柏杨,柏杨正嘻嘻傻笑,小舞像念经一样喊完,由于没达成目的,连喊着继续继续。   第二局以陌输,子舆怕二白真心话问的太过,向以陌示意还算可以玩的大冒险,以陌会意,选了一张,结果是罚喝三杯。   以陌没有多说,端起大白倒来的啤酒就要喝,却在这时,两只手臂同时阻住她,一黑一白。   她不能喝。   她过敏。   恒宇凌天异口同声。   以陌端着酒杯的手静止在桌面上,凌天恒宇对视一眼,凌天眼眸深深,恒宇依旧温润。   屋子突然安静极了,大家的目光一时注视在三人身上。   以陌看了看恒宇,浅然一笑,又略一点头,恒宇懂得她的意思,我可以。   恒宇黑亮的清眸依旧明亮,清和笑容不减,也轻一点头,可是不行。   以陌对于凌天,显然诧异,目光转向凌天时,凌天几秒前的凌厉严肃眉宇已经闲闲舒开,笑得天高云淡,薄凉不羁,说,夏以陌,是我多虑。   而那边的恒宇已经端起以陌酒杯,连喝三杯,眉色不变,清风般的温文带有坚决果敢的凌然。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诡异,一时间静极极了。   之前的“跑得快”明眼人都看得出凌天几番故意杀以陌牌。   大白见状,忙打个哈哈,说,小舞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小舞极霸气回道,那是当然。   游戏又开始了,这一伦输的是凌天,小白在凌天选择之前严重抗议,这次必须选真心话,凌天也不在意,云淡风轻,问吧。   柏杨那张快嘴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大表哥啊,忘了苏晓没有,若是,答毕,若否,有没有新的意中人?   子舆一把捂住柏杨,咳了一声,正色道,童言无忌,小白,你来问。   不用,凌天止住子舆,我自罚,结果凌天并未作答,连喝三瓶红酒,最后一口喝完,已是踉跄。   最后一轮是恒宇,选的是大冒险,小舞揭开纸条,悔恨交加。吻一在座的异性朋友,这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偏偏没抽到。   以陌成为注视焦点,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射在两人身上,以陌看向恒宇,他仍是闲闲自适的样子,没有一分不自然。   恒宇眸色宁和安谧,没有多说什么,走向以陌,以陌一时有些局促,双手紧紧交握。   恒宇在以陌面前停了一会,以陌一时不知怎么面对,低下了头。   恒宇春风抚面气息尽在耳畔,以陌抬头时,他又近了一些,以陌紧紧闭上眼睛,然后他一触即逝一吻附在额头,几乎就在以陌闭眼睁眼之间。   游戏结束后,凌天已经酒气熏天,似乎故意找以陌茬,老是灌以陌红酒,以陌没办法,最后陪他喝了几杯。   回去的路上,小舞睡得不省人事,以陌头晕,七分醉酒,坐在座位上以手支额。好在子舆心细,见劝不住凌天,给她换了不易过敏的酒。   子夜漫长,幽幽凉风吹来,以陌似乎清醒不少,忽然认真看着恒宇,说,林恒宇,我总觉得早就见过你,可是我想不起来,一想就会头痛。   恒宇澄明双眸划过夜凉如水,他缓缓转身,看向以陌,以陌已经闭上双眼,轻轻喊了一句恒宇哥哥,明朗的微笑落在沉静轮廓,时空霎时转换了画面,睡在他眼前的,是十多年前一心一意依恋他的十岁女孩。   出于本能,恒宇想要拍拍她的肩,减少她的不安,可却硬生生止住了,时空再换,他们已不再是少年,他们的身份已不许他有次妄念。   那就不要想,千儿,他说。   要是他不说,以陌再也不知道自己是千儿,会不会,他也可以像个普通男人,光明正大爱护她一生。   ————   有个沉默女孩,曾有两年不曾开口讲话,她记不得从前,只是冥冥中总有放不下的事。   她的梦中无数次出现一个模糊身影,干净明朗,眉带忧郁,她不知他的姓名,急急慌乱,还没追上他,小小少年已不见了身影,然后,她便醒了。   十二岁时,同桌两年的孙小舞终于让她开口讲话,小舞也是莫名其妙,之前说了无数笑话和趣事,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面容不曾稍有变动,在她和前面同学说,嗨,周末一起去桃园怎么样时,她突然认真问她,可以带上我吗?   小舞不可思议,认真道,夏以陌,冬雷震震夏雨雪呀,你竟然讲话了。   那个周末,以陌和小舞她们去了桃园,小舞她们看着硕大丰满的桃子垂涎欲滴时,只她看着桃树发呆,风一吹,几片青叶飘下,她一伸手,正好接下一瓣粉残。   夏家只知道她喜海棠,那是因为她失忆后没有见过桃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桃园里的桃花已是零落成泥,她偏偏看得出神,小小心里无尽情感,只觉更加深重。   小舞看她那林黛玉般忧愁的样子,笑她没有出息。   这世上有一种微妙的事,最快乐和最伤心的事都不能抹去,即便是失忆。   ——————   苏晓或许明白,像凌天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容忍一个女人的背叛,何况,当时他那样爱她,为了她不惜和凌老爷子闹翻,只为取消凌夏两家婚约。   而她一直耻于自己的出身,憎恶花天酒地,只拿女儿当赚钱工具的父亲。   尽管凌天毫不不在意她的家世,甚至故意贬低自己,只为让她放开心怀。   她的卑微身份,和难于启齿的舞女母亲,总是让她害怕,凌天与日俱增的爱怜也带来她与日俱长的惧怕,她怕有一天凌天不像现在这样爱她,会嫌弃她的出身。   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恶魔,便很难摆脱恶魔控制。   终于有一天,她答应了富态中年的诱惑,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一个新的身份,从商夫妇千金。   她还未来得及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凌天,凌天已经来了,血红眼睛像残败敌人后一身伤痕的猛兽,犹发着最后一丝不屈,他指着苏晓,一腔愤怒变哀怜,说,为什么,你知不知道,爷爷已经快被我说服了。   他们决裂后,苏晓找不到凌天。后来,中年男人遵守承诺,给她换了身份,并送她到美国读书。   名牌学校,良好家境,优异成绩,从此她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一跃成为众多男子的追求对象。   只是,越是经历过大富大贵,越是珍爱原来的人和事,她再也遇不到像凌天那样的人,哪怕是他的影子,所以她回来了。   上一次贸然找他,凌天厌烦不耐的眼神已经让她没了底气,六年了,她已经不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可是,她清清楚楚记得六年前凌天为她做的一切,他用满满的爱驱走一个女孩子的黑暗与自卑。上天既然给过她那样一个完美的人,那么,上天就必须让她一生拥有那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美人们。   ☆、第14章   以陌凌天冷战,凌家上下看在眼里,两人为了不碰面,不仅错开吃饭时间,连其余时间都是各待自己房间。   国宝成天到处乱窜,闲不住,在以陌床上待了一会,嗷嗷直叫,以陌知道他无聊,打开门,放他出去。   国宝跑到斜对面,伸出两前爪叫门,凌天置之不理,国宝锲而不舍,凌天没办法,让他进来。   国宝一屁股坐在凌天鞋上,昂着头,摇向以陌房间,样子甚是着急。   凌天本来不以为意,看国宝一脸诚挚天真,不禁有些疑惑,国宝见状,又咬咬凌天裤腿,拉着他就走。   国宝两只前爪不停叫门,好一会儿不见以陌开门,凌天不由焦急,上次国宝气急败坏来叫他,是因为以陌发高烧昏迷不醒。   凌天正要闯进去,门却开了。   以陌穿着睡衣,湿着头发,刚洗过澡的样子。   凌天知道上了国宝当,慌乱神情一逝,唇角上扬,纨绔笑容展露无疑,上上下下打量着以陌。   以陌下意识扯了扯外套,避过凌天犀利眼神,问,这么晚了,有事吗?   凌天笑,说,夏以陌,这么晚了,你说能有什么事?   以陌恼恨地看了凌天,别过头去,没有理他。   管好国宝,凌天说完,洒然一笑离开。   ——————   夏老爷子要回来了,季嫂道。   可不是嘛,听说夏小姐不久也要回去了,何妈道。   今天来的不是夏家李伯嘛,季嫂问。   是啊,听说是来和老爷说一声,夏老爷一回来,就接夏小姐回去呢。   夏以陌人呢?季嫂何妈被吓了一跳,更不知道凌天什么回来的。   季嫂,夏以陌在哪?凌天似乎很不耐,又问了一遍。   季嫂转念一想,并未说什么不得体的话,于是大着胆子回答,在花园呢,少爷。   凌天闻言,外套也没脱,直接向花园走去。   早春时节,花园花团锦簇,以陌坐在凉亭里出神,一旁的国宝正在捕捉一只花蝴蝶。   听说你要回去??凌天冷冷问。   以陌像是才回过神,淡淡看了一眼凌天,说,是。末了,又说,凌爷爷已经和爷爷说了,凌夏两家的婚约取消,爷爷也同意了。   以陌说得淡淡然然,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   凌天一笑,说,夏以陌,我是不是要恭喜你,终于摆脱凌家,可以和林恒宇光明正大在一起。   以陌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说,随你怎么想。   凌天一把抓住她,逼她看着自己,突然狠狠吻住她,以陌大惊,慌着挣脱掉,凌天没再逼她,凌厉双眸带着恨意,却仍是笑着,说,夏以陌,你有没有好好看过我。   以陌挣脱不了,仍被他牢牢缚住,不理他的问答,说,放开我。   凌天慢慢松手,第一次那样认真说话。   他说,夏以陌,我以为我不说你会知道,看来是我错了,就算我说了你也会装作不知道。我以为你不懂感情,就一直慢慢等你,原来不是你不懂感情,而是没遇到对的人。既然这样,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你现在是我未婚妻,以后也一定是凌太太。   和风吹动寂然离去的身形,那么高大,又那么暗伤。   以陌静静站着,没有回头,过了好一会,她静静开口,对不起,凌天。   她不是不知,只是不能,她的心里一直有个沉重的牵绊,看不见,摸不清,直到遇见林恒宇,像向日葵注定围着太阳转一样,她的心在遇到他不久便找到了归宿。   ——————   距离小纪归假还有一天,小舞拉着以陌恒宇去嘉城布拉小吃街,以陌本不想去,小舞拍拍胸脯,十二分的肯定,保证不让恒宇被认出来。   布拉小吃街全国闻名,小舞也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可总路程加起来还不到一半,那一条直街实在太长。   恒宇穿着简单,休闲衫,牛仔裤,一看真像一个俊朗青年,可浑然天成的不凡气质仍旧独立于众。   小舞又拿出棒球帽,黑墨镜,白口罩给恒宇戴上,这才大工告成。   布拉小吃街狭长幽长,人影重重,小舞为了防止三人分散,提议大家拉着手,恒宇微一点头,轻轻牵起以陌,那样自然。他的手心温暖,指腹有常年拍戏留下的茧痕,以陌只觉得安心。   走了大约半小时,湿冷天气突然下起大雨,豆大雨滴哒哒下落,密密人群瞬间快速移动,室内小店个个人满。   又朝前走了十分钟,终于找到一家旅馆,服务生年轻又漂亮,一眼认出拿下口罩墨镜的恒宇,惊讶地大喊,林……   小舞嘘了一下,服务生忙捂住嘴,小舞见服务生毫无掩饰的花痴样,不禁醋意起 ,拍了一下桌子,说喂,给我们两间房。   服务生看也不看小舞,直勾勾地看着恒宇。   小舞加大嗓门,又叫一遍,服务生这才勉强应了一句,只有一间,说罢,手一伸,说,身份证拿来,小舞气得火起,啪一声往服务生手里塞,服务生顿现怒火,又不好发作,只好忍住,冷冷道,500,说罢,伸过手来。   小舞手臂一扬,就要拍她一巴掌,以陌赶紧拉住她,说,小舞,算了。   小舞恨恨上着楼梯,服务生极殷勤跑到恒宇旁边,低语了几句。   房间还未来得及收拾,凌乱的被褥留下前一位住者的余温,小舞气得要找服务生理论。   恒宇止住小舞,说不必了,然后给她一张卡,指指对面。   小舞恍然大悟,又是气又是恼又是喜,骂道,他妈的,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相同的楼层,室内设施完全不同,洁白的床单,明亮的窗户,空间宽阔,地板清亮,相比之前,简直是奢侈品。   以陌小舞简单处理了湿衣服,睡了一会,醒来时已经午后一点。   以陌买了午餐,送给恒宇,恒宇并没有睡,以陌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恒宇白衣衬衫,浅暗光线下,澄澈双眸倒影以陌身影,眼波柔和。   凌乱的床铺已经整洁,换上干净的新床单,周围四散的垃圾已被收拾好。   以陌轻和一笑,随即进来,把饭菜放在台桌上,室内空间很小,除了那张床,只余一人行走空间。   以陌放下托盘,恒宇正站在她的对面,静静而立,深深看她,好像忘记给她让路。   光线黑暗,阵阵冷风打破室内寂静,以陌轻言,我要回去了。   恒宇闻言向前,清新干净气息在距离半尺处,以陌低头便看到恒宇白色鞋尖。   恒宇就那样静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只是看她,以陌抬头,迎上他明澈双眸,仿如辰星,恒宇的唇角微微上扬,薄唇落下一道优美弧线,静谧的笑容像是贪恋这尘世最后一道霞光。   凉风起,以陌咳嗽一声,恒宇笑了笑,给她整理微乱的鬓发,关好窗户,说,好。   ————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晚上七点才渐渐变小。   以陌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何妈披了一件厚外套在沙发打盹,听到声响赶忙睁开双眼。   以陌衣服半湿,何妈赶紧拿条干毛巾给她,又是心疼又是抱怨,说,小姐啊,不是何妈唠叨,这女孩子呀可不能淋雨,弄不好以后都是大事。   以陌笑笑,说,不碍事。   何妈又去上楼,给以陌放洗澡水,刚爬到一半,便看到一脸冷峻的凌天,定定看着楼下。何妈忙问,少爷怎么还不睡?凌天眉头深蹙,棱角分明的脸多了几分冷冽,没有说话,转身回屋。   半夜,国宝急急撞着凌天房门,凌天一惊,立即下床开门,快速冲向以陌房间。   以陌沉沉睡着,烧得厉害,发干的嘴唇红得耀眼。   凌天赶紧倒杯温水,喂她喝下,凌天性急,以陌又昏迷,温水不是流溢便是呛到她。   以陌上衣湿了一半,凌天正要给她换件衣服时,突然想起在温老伯家,他骗她换了她衣服,她气得要推他出去。   于是他止住动作,只拿干毛巾尽力擦拭干净。   以陌嘴唇越来越干,凌天突然想起北城看雪出事时,以陌喂他喝水的场景。   凌天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像以陌喂他时那样,微微拖住她的下巴,轻翘嘴唇,直到口中温水完全渡到她口里。   这样的方法很有效率,以陌喝下不少,最后一口渡完时,他的嘴唇轻轻离开她的。   以陌吃过药不久好了很多,温度恢复正常,只是时而抚着额头,看样子很难受。   凌天皱眉,静静看了她一会,为她盖好被,轻轻离去。   ————   第二天清晨,以陌刚一下来,何妈忙解释道,小姐今天下来的晚,饭菜拿去热了,马上就好,何妈说完便向厨房走去,以陌赶忙叫住何妈,说,不用麻烦了,今天没有胃口。   何妈哦了一声,又问凌天,少爷,现在开饭还是……   凌天凝神片刻,懒懒答道,给她煮点粥,弄几个清淡开胃的菜,过两天就要回去的人,这要是饿瘦了,还怪我凌家苛刻呢。   何妈闻言,忙着去准备。   以陌突然问凌天,昨天夜里国宝是不是去你那了?凌天笑笑,说,国宝成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知道。   以陌看了凌天一眼,他仍是一副没有正经的样子,于是不再问下去。   何妈端来小米粥,又拿来国宝小食盘,问,小姐,国宝怎么没下来?   大概夜里出去折腾,现在还在睡觉,不肯起来,以陌道。   何妈呵呵笑了,说,国宝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凌天笑,说,倒也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呀。   ☆、第15章   夏老爷子提前归国,李伯来接以陌。   车子停在凌宅门口,以陌向凌老爷子告别后,随着李伯,穿过松柏掩映下的长长小道,走向凌宅大门。   凉风打着米色长衣,以陌衣角轻扬,抬头,黑车身前,凌天长身而立,长空漫长无际,他的身形□□瘦长。   以陌微顿,凌天转过身来,及膝风衣微乱,相距不远,以陌只觉看不清他的眉眼。   擦身而过时,以陌在他身边停下,说,我走了。   凌天步子依然,没有停下,风过处,有浓烈烟味。   以陌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再见,言罢,继续朝前。   李伯打开车门,凌天不轻不重声音传来,他喊了一句夏以陌,终是没再开口。   以陌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凌天已经转身离去,落寞的步子与往日傲岸不羁那样不般配。   以陌上了车,李伯转动钥匙,说,以陌啊,爷爷已经到家了,正在家里等你呢。   以陌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李伯,开车吧。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凌天突然冲过来,李伯忙停下,凌天一把打开车门,说,李伯,你开我车,我送她回去。   有人说过,有时候,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他竟然突然害怕了。   车子缓缓行驶,一排排掠过的灰白大厦像一幕幕过往的故事。以陌看着窗外,静静的,没有说话。   只有空气微凉,默默传递两人的相互距离。   凌天看了她一眼,幽深双眼倒映一抹浅浅倒影,距离那么近,他总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一场戏,是谁忘了假意,付了真心,入了局。   凉风吹动以陌披肩长发,斜斜飞扬。   到了,凌天淡淡的声音响起。   以陌闻言,这才发现眼前碧空明净,处处花开处处景。   这是哪?以陌问。   凌天凄然一笑,说,这么快就忘了。   幽幽梅香传来,以陌看到远处峭壁山石毅然立着几颗梅树,大红梅花耀目,山顶积雪未化,远远看着,像是一顶雪伞。   北城雪山,以陌说。   嗯,凌天淡淡应了一声,去年没有看成,打算今年冬天带你来,他没有再说下去,随即一笑,说,这里的春天也是一番妙景。   以陌点点头,说,很美。   那里,凌天指了指斜后方,是我们上次待过的地方,这里是偏门。   以陌随着他的方向,看到那座巍峨的山峦,风卷残云的地方。   塌陷区修好了吗,以陌突然问。   修好了,凌天答,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顺着以陌,观看那株唯一一株粉色红梅。   我们再也不会掉下去了,只是,我们也再也不会一起来了。凌天看了以陌一眼,没有讲话。   以陌想不出,为什么对粉色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谁人年少时,手弄桃花,甜笑欢舞。   谁人年少时,悄然静立,认真观看,然后拍手道,千儿真漂亮。   年少的那一种情怀啊,绵绵延延,漫长到男女少年内心深处。   其实,粉色梅花远远望着,依稀就是朵朵桃花。   ——————   夏宅还是离开前的样子,沉沉静静,并未因以陌夏长远的归来起伏变化,反而沉寂不少。   古朴客厅,夏长远直挺而坐,如同院落常青松竹。   见到以陌,夏长远慈爱一笑,满是岁月沧桑的脸上甚至现出一丝柔情。以陌心里一暖,回爷爷明朗一笑,不觉加快步伐。   刚一迈入客厅,以陌才发现爷爷斜对面还坐着一个年龄与她相近的女孩子。   女孩正好转过来看她,秀美的脸上带有夏家人特有的凌然不屈,她毫不避讳,上上下下打量了以陌一圈,秀眉一扬间,尽是恨意与厌气。   以陌几乎立刻肯定她就是夏以芊,她突然明白进门时王婆她们投向她的古怪眼神,怜悯而同情。   夏以芊突然站起来,高挑身材尽显,她挑了挑眉,并不正眼看以陌,说,你就是……   以芊,夏长远冷冷打断她。以芊喊了一句爷爷,夏长远深深自责,疼惜看了她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让爷爷说。   夏以芊有些不甘,还是坐下。   以陌突然停在那里,再也迈不出一步。以芊回来了,她该高兴,因为爷爷找到了亲孙女。只是,她又是谁,又该回到哪里。   夏长远看向以陌时,从来没有严肃过,这时更是疼爱,他向以陌招招手,说,以陌,过来。   以陌慢慢走过来,在夏长远旁边坐下。   夏长远看了一眼以芊,说,以陌,这是以芊,大你两岁,以后你们就是姐妹。   以芊闻言,立马站起,大声道,爷爷。   夏长远伸手止住以芊,说,以陌也是爷爷的孙女。   爷爷,您是老糊涂了吗,她只是您捡来的,我才是您的亲孙女,夏以芊跑到夏长远身边,大声理论。   放肆,夏长远冷冷道,那一句冷话似乎让夏长远很后悔,言罢,长叹一口气,说,以芊,这些年苦了你。   夏以芊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以陌突然不知所措,那句爷爷怎么也喊不出口,一直以来,她占据着夏家大小姐的身份,受尽夏家上上下下宠溺。以芊的反应人之常情,换做是她,或许也是一样。她不怪以芊,因为她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爱与荣。   夏爷爷,以陌微笑开口,既然以芊姐回来了,那我也该离开了。   夏长远因那一句“夏爷爷”显然一愣,嘴唇动了动,还没说什么,便听到夏以芊不满声音传来。   谁是你姐?我们可没半点血缘,夏以芊不容一词。   以陌停了停,微微敛了笑容,说,夏小姐,以后请你照顾好夏爷爷。以陌视线又转向夏长远,宁然一笑,缓缓转身。   李不屈,拦住以陌,夏长远果断吩咐。   爷爷,以芊急得大喊一声,夏长远似乎很无奈,喊了一声芊儿。   夏以芊不听,背着夏长远,不容拒绝道,我不管,这个家只有一个夏以芊,爷爷要是要她留下,我立马就走,再也不回来。   你,夏长远胸中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以陌忙俯身,以芊却快一步,挡住以陌前面,揉抚夏长远胸膛,为他顺气。   夏长远也很惊讶,因为孙女熟练的手法,随即浓浓的愧疚感再次袭来,他的孙女该是受了多少苦,二十五岁的年龄,手心手背那样粗糙。   以陌在夏长远长长的叹息声中默默离去。   ——————   春风拂着往来人群脸庞,微凉。一地的繁花落叶依稀留有小孩子的浅浅脚印。   小纪开车开得满头大汗,终于在一晃而逝的一抹倩影中急急刹车。而旁边的恒宇已经疾步下去。   以陌静静坐在木兰树下,水墨一样的眉目,纵览着这浮世繁华,显得格格不入。不知名的小小落花打了她满身,风一吹,便是暗香。   恒宇疾驰的步子已经收住,有阳光一点,落在他眉梢,他再次前行,一步一步。   光影闪动中,悄无声息,直到恒宇身影遮住她面前所有光亮。   以陌抬头,恒宇寂然而立,眉目微伤,却笑得那般温暖。   千儿,我们回家。他在心里默念。   嘴里说的却是,以陌,我们回去。   ————   十二岁的时候,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弄丢了他最宝贝的女孩,也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忧伤。   时光是个兜兜转转的东西,让他,十二年后,遇到以陌,那一生都丢不掉的深忧,不再那样沉重。   以陌依稀有着千儿小时的清新容颜,他一开始以为她就是千儿,直到她说,她喜海棠时,他才知道他弄错了。   可是他并未因此有落伤。   后来,以陌在剧组中暑,睡梦中低低喊了一句恒宇哥哥。   他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他找到了千儿,忧的是以陌从此成了妹妹。   这一生的无尽牵念,再也放不下了。这一世的喜忧离愁,再也放不开了。   ——————   小舞电话里语序错乱的话语他听的不是很清,他却肯定了一个信息,夏以芊回来了。   而千儿离开了夏家。   十多年前那个含着不舍与担忧,一步一回头的小小身影常常萦绕在他的梦中,他恨极了自己偏偏那个时候昏迷不醒。   他多想一时果敢,冲进夏家大门,拉着千儿,头也不回,说千儿,我们回自己的家。   可是他不能,布拉宾馆那个阴暗的雨天,千儿来他房间时,看他的眼睛,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就像他常常隐着的,只是她不会隐藏,那样明显与深重。   要有多爱,才会让所有的折磨与伤痛独自承受。他可以不在乎这世人的指指点点,只是他不愿千儿承受路人的异样眼光,哪怕一点,即使她愿意。   所以,他错过了千儿冲出夏宅的那一刻,所以,他只能满世界去找她。   ——————   小纪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两人,故意打破沉寂,朗朗笑道,以陌啊,小舞真够义气,听季嫂说,她到你房间的时候,夏以芊正在仍……小纪突然停了一下,复又继续,含混不清道,你衣服。以陌神情淡淡,没有反应,小纪继续侃侃道,结果啊,小舞一巴掌拍过去,夏以芊顿时鼻青眼肿。   以陌这才有了反应,抬头,问他,小舞她有没有事?   小纪眉毛一扬,说,她能有什么事,力大如牛。两人撕成一团,夏以芊被压得翻不了身,小舞不解气,又摔了她两个耳括子才愤愤离去。   小舞她人呢,以陌似乎不信,又问。   小纪侃得过大,被以陌识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别过以陌,淡淡道,唉,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当时就捂着脸逃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柏杨在照顾她。   以陌点点头。   以陌,跟我回去,停了很久,恒宇再次开口,声音平平,却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以陌手一颤,似乎害怕“回去”这个词。   小纪以为以陌有所顾忌,眯眼笑道,以陌啊,忘了告诉你,小舞刚才说了,她见不得人,今天就不接待你了。   以陌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恒宇没有多说,一步上前,打横抱起以陌。      ☆、第16章   小纪说,恒宇并不常住泗水别墅,小舞待在恒宇身边那么久,也不知道这个地方。   恒宇没有多待,交给以陌一串钥匙后,和小纪匆匆离去。   泗水幽静,站在二楼可以看到漫天星际和不远处一片粉灿,幽幽夜风,刮起阵阵凉意,一阵悠扬乐声打破深夜孤寂。   以陌拿起电话,这才发现显示屏上无数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李伯。   听到以陌声音,李伯终于舒口气,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司令派人到处找你,都快急疯了。   爷……夏爷爷还好吗,以陌轻声问。   什么夏爷爷,李不屈急道,你那一句夏爷爷,不知道让司令多伤心,你是没看到啊。   对不起,以陌道,爷爷他还好吗。   李不屈叹了口气,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以陌,你现在在哪呢?李伯问。   在……朋友家,以陌答。   安全就好,李伯道,你也不用躲着我,躲着夏家,司令说了,只要确定你安全,其他的不许勉强你。   以陌心酸不已,良久才说,李伯,替我谢谢爷爷。   ——————   恒宇来的时候,以陌正下楼。   天空微白,还有未曾散去的浮光掠影,恒宇坐在长沙发上,身体微倾,有着深深倦意。   看到以陌,恒宇站起,等我,他说,好看的容颜泛着柔和笑颜,沁人心脾,他的白衬衫,依稀有着屋外清凉晨光。   以陌站在他面前,清晨的些许凉意衬得她的面容苍白,她说好。   恒宇笑了笑,湖水般的眼睛清澈明净,只映着她一人。   以陌感到一抹暖意,尽在眼前,抬头,是他如画眉眼,他在笑,那样轻,那样眷恋,以陌不觉低下头。   恒宇静静看她,良久。就在以陌以为他已经不在的时候,恒宇突然拥住她,什么也没说,像是环住整个世界。   千儿,你还有我。   ——————   屋外有小纪故意的咳嗽声,恒宇放开以陌,说,我先过去。   以陌点头,说好。   恒宇离开的很急,转身的时候甚至踉跄一下,却还是在两步远回头,对她轻笑,给她安心。   车子飞快疾驶,小纪看也不看恒宇,冷冷道,你就那么见不得她受委屈。   恒宇布满血丝的双眼沉沉,没有说话。   小纪瞥了他一眼,叹气,说,只剩最后的尾声,你这个时候毁约,难道忘记当初是怎么被封杀的吗?   恒宇双目淡淡,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冷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说。   是,小纪无奈道,你是有不少钱,到了美国,以陌也不会受苦,但你有没有为自己想想,你才26,大好前程就在眼前,这一走,娱乐界最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可是两年后,谁还会找你拍戏?   恒宇没有说话,坚定的目光不曾改变分毫。   当初他想瞩目于全世界,只是想被她一人瞩目。   ——————   小舞来到泗水时,气得不行,大骂小纪不讲义气,这么一个远能看山近能赏月的地方,小纪竟然没有告诉她。柏杨跟在屁股后面,感紧劝解,说,舞啊,咱以后在山顶盖栋别墅,踩着大山摘月亮摘星星。   柏杨沉浸在美妙假想中,小舞穿着白衣衫,轻轻扬手,触到月亮,对他轻眨美丽的大眼,羽衣飘飘,最后,柏杨才发现小舞没有不是月亮,而是随着月亮飞走了。   柏杨连喊,小舞,别走啊。   小舞给了他一爆栗,说,喊谁呢,老娘没少胳膊没少腿就在这里。   国宝从柏杨怀里窜出,汪汪两声,颇为得意看了柏杨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瞧吧,连人畜都不分,还怎么追人家女孩子。   国宝蹭到以陌旁边,哈啦着小舌头,像是在炫耀,柏杨气得要打他,脱下一只破鞋,边追便喊,你个八面派……   小舞,以陌喊她。   小舞几乎全程保持沉默,更是和以陌保持着距离,听以陌喊她,双手一摆,说,不要过来。   以陌了然,没有听她的,慢慢走近她。   小舞低下头,摸了摸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说,以陌,我没脸见你了。   小舞的脸已经上了药,还是青紫一片。   以陌看着伤口,久久不语。   小舞一副毫不在乎状,说,以陌啊,别这么看我了,其实啊,夏以芊那张俏脸都变形了。   ——————   李伯汽车驶出夏宅,何妈咦了一声,说,怎么有个包裹。李伯顺势看了一眼,何妈已经拿在手里,说,好像是本书。李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下车看了一眼四周,又立即上去,说,拿给司令,说时已经发车离去。   前一阵子,他到司令书房,偶然发现司令从不离身的那本《三国演义》不见了,这本《三国演义》他在认识司令的第一天就见过,年份比以陌还大,处于好奇,他问了司令,这才知道是以陌拿过去修补了。   李伯只追了三分钟便看到了以陌,以陌看到李伯车子,停了下来。   李伯下车,微微叹了口气,说,以陌啊,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司令。   以陌微微笑了笑,没有讲话。   司令一大早就起来了,看着那片海棠园,一直沉默,过了一会儿,李伯又说,以陌啊,司令一直在等你。   以陌轻轻转过身,避过李伯眼神,说,李伯,替我向爷爷说生日快乐。   李伯点点头,复又望着以陌,说,其实你走的那天司令就叫人装修了一间新卧室,和你的那件一摸一样,说罢,又长长叹口气,说,可是以芊那孩子,性子太犟,只说住你那间。   以陌回身,看着李伯身后那方无边天际,清秀面容微敛宁笑,如夜间初绽的夜来香,那样轻。   爷爷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以陌这辈子只怕没有机会报答了,她说。   ——————   十四年前,从凌家归来的夏长远看到一个昏倒在地的小女孩,小女孩头上流着血,打湿了漆黑的发,苍白的脸。   多年的战争生涯,他并不触目惊心,像往常一样,他让李不屈送小女孩去医院,可在李不屈抱起小女孩,小女孩手中落下一支海棠花时,他止住了李伯,亲自接过小女孩,送她去医院。   小女孩有着清隽的眉眼,烟波一样的颜色。   小女孩醒来后,完全记不起任何事,医生说她头部受了重伤,幸亏送来的及时。   小女孩出院后,他带她来到夏家,告诉她,从此她便是他的孙女,夏以陌。   小女孩自从醒来便没有说过话,明净的眼睛像是藏着重重心事,沉默得与她的年龄不符。他给她讲战争中的故事,给她读三国,教她写字,给她修缮一片海棠园。   谁都不清楚,为什么不苟言笑的夏司令那样疼爱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连一向敬爱他的儿子也看不惯父亲那样宠爱一个不知身份的小女孩,为此与父亲吵了不知多少次。   小女孩被夏长远保护得很好,上下学亲自接送,从来没有让他人代替过一次。夏正轩为此又和父亲大吵一次,他的女儿夏以芊没有失踪的时候,也不曾受过这种疼惜,不久他带着妻子长居国外。   小女孩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眸子漆黑明亮,沉静又期盼,她说,可以带我去桃园吗?   夏长远那天特别高兴,立马带她去了桃园,也是那天,他给她自由进出书房的特权。   小女孩一直知道自己并非夏家孙女,夏长远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他说告诉她真相只是不想对她隐瞒,仅此而已。   ——————   恒宇自从离开后,一直没回来,第三天夜晚,小纪来了,交给以陌一个信封,说她看了以后自会明白,然后就匆匆离去。   以陌打开一看,是两张飞往纽约的机票,时间是在两天后。   ——————   以陌到达小舞公寓的时候,柏杨正在给小舞画素描,小舞已经坐了个把小时,早已不耐烦,不停呼哧柏杨,柏杨只是嘻嘻笑着,不断哄她,说,小舞,咱马上就好。   子舆微微靠着墙壁一角,看着这一对活宝,不住轻笑。   国宝汪了一声,子舆看到以陌,轻声走过来,国宝一下子跳到子舆肩膀,趴着不肯下来。   以陌,好久不见了,子舆说。   以陌微微一笑,也说,好久不见。   子舆似乎想要说什么,眉宇沉思间又止住了,还是以陌开口,问,二白最近怎么样了。   子舆一笑,说,他们去云南旅游了。   以陌点点头。   以陌,子舆走进一步,眉宇轻皱,凝思片刻,说,凌天他……   以陌打断他,说,我要走了。   子舆闪过一惊,却还是那般沉着,说,你……不打算告诉他?   以陌一笑,看着窗外蓝天,说,不准备说了。   子舆想了想,说,也好。   这世界,每个人都有一个劫,你的劫是他,他的劫却是你。   ——————   小舞抱着国宝,眼睛又红又肿,抱怨道,夏以陌啊,你太狠心了,拐走我的男神宇,留下国宝和孤零零的我。   柏杨扑上来,和小舞国宝搂作一团,说,小舞啊,没关系,咱们一家三口继续过日子。   ——————   孙小舞为了给以陌送行,跑到主编那里,特为悲壮地说出预支工资理由后,主编大为感动,二话没说直接签字同意。   以陌正要往逐流出发,正好恒宇回来了,以陌问他去不去,他说还有一些事,就不去了。      ☆、第17章   逐流的灯光依旧靓丽,迷醉光影照着载歌载舞的人群。   以陌进了包间,小舞柏杨都到了,一见到以陌,柏杨不好意思笑笑,说,以陌啊,本来带了国宝,想让你们见最后一面,结果一楼那个服务生死也不让进。   小舞忙呸了一句,说,秦柏杨,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你才最后一面。   柏杨知道自己说错话,忙捂住自己嘴巴,乌拉乌拉连比带画地道歉。   以陌忙拉小舞坐下,小舞还在生气,咕嘟咕嘟喝了两杯闷酒。   子舆送回国宝,这时也赶来了,看到小舞那张气鼓鼓的脸和柏杨百般讨好的表情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笑说,古人说的把酒言欢,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小舞也觉得好好一送行被自己坏了氛围,于是瘪瘪嘴,朝柏杨做了一鬼脸,一笑而过。   子舆也一笑,随即在以陌旁边坐下。   小舞只顾着喝闷酒,柏杨又只顾照顾她,只有以陌子舆不时聊上几句,所以这次的聚会送别算得上安静。   小舞喝得又快又急,不多一会就难受得想吐,以陌赶紧扶她去洗手间。   洗手间人不多,匆忙的转身间,以陌看到了凌天,一身黑西装,面容不带半分表情却有着冷冽,他的角度,似乎看到了以陌,又似乎没看到,轩朗的步子还是那样凌然不乱。   小舞哇的一声吐了,以陌忙去照顾她,再回身的时候,过道已经空无一人。   以陌扶小舞回包间,顺势关门的一刹那,门被定定地立在那里。   子舆端酒杯的手一紧,仍是不惊不奇,嘴角一笑,说,苏晓。   苏晓也一笑,精致的妆容更加完美,酒杯一举,姿态堪称端庄,说,不介意进来喝一杯吧。   当然,子舆笑答。   苏晓走近,眼角似无意瞥过以陌方向,然后笑说,子舆,这里有人不认识我,你不介绍一下?   子舆随即看着以陌,说,苏晓,大学同学。   以陌伸手,微微一笑,说,夏以陌。   苏晓看了一眼子舆,没有说话,又看向以陌,接着笑说,还是凌天女友。   柏杨几乎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苏晓,叫道,苏晓,不会吧。   子舆立刻给他使一眼色,柏杨便不说话了。   苏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仍微笑着和大家周旋,最后敬了大家一杯才自行离去。   苏晓一走,柏杨就坐不住了,一拍大腿,骂了一句,我操,分开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提,那句“凌天女友”,我听着都怵。   小舞在睡梦中呢喃一句,柏杨便不再说了,赶紧去看她。   子舆看了看以陌,淡淡一笑,说,很久以前的事了。   以陌只点了点头,突然身子一软,差点倒下。   要不要紧?子舆一把扶住她,问。   以陌摇摇头,说,老毛病了,没事。   子舆叫服务员开一间房,让小舞以陌先休息一会。   小舞还没到房间又要呕吐,柏杨怕打扰以陌休息,又让服务员开了一间房。   子舆送以陌到门口,没有进去,就在以陌将要关门的时候,子舆突然一阵眩晕,幸好反应快,及时扶住房门。   以陌见子舆突然不舒服,忙扶他进来,子舆像是觉察到什么,坚持要离开。   以陌送他出去,刚走一步,子舆就倒下了。   以陌赶紧去扶他,子舆这时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以陌把他拖到床上后,衣衫也被弄得凌乱不堪。   悠扬乐声响起,以陌正要接电话,脑袋一阵刺痛传来,一阵一阵,像潮水般,汹涌无尽。   颗颗汗珠低下,以陌颤抖的手指怎么也碰不到接听键。   ——————   清风吹动浅色窗帘,映有青翠竹叶暗影,以陌慢慢睁开眼睛,何妈和蔼的笑脸越来越大。小姐,你可醒了,她说。   以陌依然头痛,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怎么在这里?   何妈说,我也不清楚,少爷把你抱回来就走了,只吩咐醒了把这个端给你喝。   以陌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把推开何妈,说,何妈你出去。   汤药溅出几滴,何妈被烫,差点打翻碗。   以陌只紧紧抱住膝盖,靠在墙角,蜷缩着的身体,像是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何妈不敢多说什么,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出去了。   ——————   窗影昏暗,几条竹枝晃动了几下,寂静的卧室,凉透的汤药。   楼下何妈叫了一声少爷,凌天嘭一声踹开门,又嘭一声关上门。   以陌紧抱双膝,一定不动,像是死死扣着一道救生符。   凌天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过来。他的眉宇阴郁,罩着一层浓烈的疲惫感,看了看毫无变动的汤药,声音柔和了很多,怎么不吃药?他问。   以陌的睫毛动了一下,没有看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她问。   两个人事不醒的人,能发生什么,凌天反问。   季嫂送来新的汤药,凌天接过,说,我来。   以陌缓缓转向凌天,明明那般惶恐不安还是强持着镇定,甚至微微笑了笑,说,不要骗我。   凌天只是面无表情,拿着药匙的手电光火石间滞了一下,迷蒙水汽隔着两人,凌天只觉得像是一道天幕,隔了她与他。他看了看以陌,有些无力,却最后还是努力朝她温和一笑,说,先吃药,免得头痛。   以陌静静地看着他,那样坚持,手指死死拽着棉被一角。   凌天涩然一笑,放下汤药,朝向窗外,寂凉冷风吹着他刀削般的俊逸面庞。他要是爱你,就不会介意,他说得不紧不慢,像是一个洞察世情的智者。只是,他却不敢迎着她的眼睛,他怕再也藏不好自己,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眼里有多少在乎和妒意。   以陌离开凌家后,他努力逼迫自己忘了她,明知她早已倾情于他,还是忍不住在她走后不期然而然看见她的影子,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是那么清晰。   为此,他日日夜夜投入工作,企图依靠不眠不休麻痹自己,可还是在听到她出事的那一刻,一败涂地。   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接起,苏晓清媚声音字字句句传来,她说,凌天,这下好了,夏以陌马上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她除了清白哪里比得上我。   苏晓的话语让他胆寒,他不等她说完,冷冷打断她,说,你疯了,骨子里痛恨与沙哑让电话那边的苏晓一顿,接着银铃般的娇声响起,你凶我?只是他根本没有听到。   他立马打了以陌电话,却无人接听,风驰电掣般,他赶到逐流时,一切似乎晚了。子舆唇色苍白,以陌脸现异红,凌乱的衣衫床单和暧昧的姿态动作,让人一眼联想到一个词,纵欲过度。   他抱以陌离开,企图让她忘了这一切。   不是没有想过她会记起,却还是在她惶恐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心脏抽痛,因为没有及时阻止这一预谋的悔恨自责和她那样在意他的深深妒意。   他以为,在那段痛彻心扉的初恋过后,他已经不会爱人,却原来,爱到深处,溶于血骨。   ——————   夜色一点一点加深,几颗孤寂星辰漫过无边天际。   楼道轻捷急促步伐渐渐清晰,恒宇长衫微乱,出现在门口,像是踏着月色而来,浓厚倦意在点点月光和星眸浅笑中了无痕迹。   以陌痛苦地转过身,不愿见他,逃离那只属于她的温柔眼神,她的指微颤,清朗眉眼无助而绝望。   该是什么样的罪恶滔天,才能让一个人的命运,转眼间,天使魔鬼。   时光啊,是个翻云覆雨的东西,上一秒还给你天堂之花,下一秒便将你打入地狱。   短短几秒钟,像是分裂为千千万万条细细丝线,横亘在两人中间。   恒宇步步走来,室内轻纱一样的月色余晖环绕在他周身,他伸手,覆盖住她冰凉的指,温暖而坚毅,说,我们回家。   以陌看了他一眼,又决绝避开,满是凄伤的眼睛有他清绝面容,唇角含笑,带着这世间最美的温柔。   他走近一步,脱下黑色长衣,给她披上,抱她入怀。   月辉一点,照着她的脸,更是苍白,那样伤。而他,笑看她不语,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说,我的女人,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18章   长夜漫长,凌天静静看着窗外,弯月清幽浅淡,映着一双长短人影。   恒宇抱着以陌,在些许清风下前行,浅浅光影照着他怀里的女孩和他的白衬衫,距离很远,他却看到他轻笑的眉眼。   余室清冷,却在此时,浮云飘动,留下一室白月光。   凌天笑了笑,目送以陌恒宇最后身影。   ——————   泗水周围落了一地桃花,纷纷扬扬,撑起一方桃色天地。   卧室抽屉静静躺着已经过期了的机票,以陌站在窗前,整整一个早上,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恒宇走到她身前,伸手关掉窗子,以陌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过去,不言。   恒宇也没说话,只轻轻一笑,牵过她的手,说,我们晚上就走。   以陌低头,手心处是两张新的机票,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仿佛那是一道咒书。   恒宇只紧紧握住她的手,缓缓搂住她,说,忘了这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以陌痛苦地看了看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恒宇放开以陌,他的面容仍是那般温暖,对她笑笑,说,等我回来。   ——————   喧闹的火车站,到处是依依不舍的人群,这人世间,总是循环于离别团聚。   以陌坐在宽敞的候车室,看着来往人群,嘴角竟扬起了一丝不明笑意。   原来啊,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有悖人伦,而是我们都义无反顾了,我却不能爱你了。   恒宇哥哥,你知道吗?我想起你了,就在你说要带我走的那个晚上。   我曾义无反顾,也曾不顾一切,可是最后,还是不能了。   ——————   小纪气急败坏地找到以陌,指着她,大骂,夏以陌,你就知道逃避吗?你……他终是骂不下去,叹了口气,说,他都不介意,你还在意什么?   以陌看了他一眼,缓缓转过视线,终是没有说话。   小纪一把站起来,说,夏以陌我告诉你,就算你结过婚,生过子,全世界视你如敝屣,他也只当你是宝。   可是我介意,缓了缓她说。   小纪愣了一下,复又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抛弃前途,自毁声誉!   以陌毫无神色的眼睛看向他,突然问他,你说什么。   小纪看了看以陌,说,你以为逐流的事就那样完了,苏晓那女人爆出你们的照片,恒宇那个傻瓜为了你的名誉,硬说睡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他,看吧,不过半小时娱乐界要闹炸了,恒宇他这辈子就完了。   以陌一下子坐下来,只觉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一点力气,说,你怎么不阻止他?   小纪苦笑一下,说,我怎么没有,昨天我还特地给他放了安眠药,谁知他根本没碰那杯水。   小纪说完,又苦涩一笑,说,多巧,陆子舆拍得不清楚,而他又有在逐流的证据,所以他说陆子舆就是他的时候,我几乎都快信了,夏以陌啊夏以陌,你是蛊虫吗?他为你刷了那么多心机。   以陌跪倒在地,太阳穴嗡嗡地响,她该怎么做,才是对他好?   小纪有些粗暴地拉起她,说,夏以陌,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是他……小纪没有说下去,伸手夺过火车票,说,跟我走。   ——————   车子达到如飞速度,却不得不刹车停下。前方一片拥堵,宽阔的大马路周围站满了人群,火苗夹杂着浓烟,警车声远远传来,有人叹息,有人悲伤。   小纪愤愤鸣了几次滴,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慌惧了眼神。   他急速打开车门,踉跄下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车残骸和再熟悉不过的车牌号,说,夏以陌,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以陌在他凶恶眼神中像是觉察到什么,不等他开口,疯了般冲过去。   火焰歘成山形,红红的火光肆无忌惮,警察拉起警戒线。   以陌不顾一切,向滚滚浓烟处冲去,猛烈的摩擦声划过耳畔,凌天冲过来,死死拽住她,一旁的警察无奈摇了摇头。   以陌跪倒在地,痛楚的眼睛里是愈燃愈旺的火苗,火苗深处依稀有些那个眉眼深处尽是疲倦依然对她笑着的身影。   该死的那个她啊。   大风呼啸,转眼间一片灰烬。   凌天死死挡在她身前,背脊□□,却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想拍拍她的肩,说,以陌,要怎样才能分担你的痛苦?可是以陌却决绝避开他,用她最后一丝意志支撑着,一步一步,爬到灰烬处。   她的双手在那冒着热烟的灰烬里找啊找,尽是血泡和灰尘。   够了,凌天大喊,不由分说把她抱过去,我帮你找,他说完,看也不看她,直接走过去。   他在她摸索过的炽热灰烬处细细寻找,尽管他也不知道找什么,只是每一寸土地都不曾遗漏。   凌先生,小纪试着阻止他,他像是没听到,破皮的手不断流出鲜血,鲜血不断被尘土裹覆,却还是在看到那只残存的袖口时惊心。   他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   恒宇带走以陌后,苏晓给他打了电话,说,你过来,不然你会后悔。   他是准备去找她,让他去还是他自己去又有什么分别。   苏晓约在逐流,他到了才知道,她约在以陌出事的那个房间。   苏晓看到他悲痛又愤恨的双眸,柳眉一挑,笑了笑,说,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人上床的地方,是什么滋味?   他额头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起,双眼充血,问她,苏晓,你有没有人性?   苏晓凄然一笑,说,凌天啊凌天,她都这样了你还要她,那我呢,我不过同样和一个男人睡过,和她有什么分别。   他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去,十二分的疏离,说,苏晓,我只当不认识你,你做的孽,我还。   言罢,摔门而出。   站住,苏晓喊住他,随即甩下一沓照片,冷冷道,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让她名誉扫地。   他在那里待了一晚,没想到她还是发了那些照片。   ——————   他清清楚楚看着,小纪颤手接过那段衣袖的时候,她的眼睛眨都没眨,盯着只剩一点洁白的衣袖,像是守护最后一丝灵魂。小纪怔怔发现她的时候,她已慌离了眼神,一口鲜血疾出。   小纪还在气头上,不知是气还是激,指着以陌,恨恨道,夏以陌,你最好多活几年,不然他的命就冤了,医生说你脑子里的血块虽然有扩散迹象,但是有异动。   小纪说完,忽然明了,血块扩散,记忆是不是恢复了。   ——————   凌天抱着以陌冲向医院,血块异化,需要立刻手术,医生毫无表情地说。   有人说,一念之间就会老了白头,他没有白头,只是在这短短的六个时辰中经历了场生死。   红灯转换成绿灯,主刀医生长舒口气,笑了笑,说,恭喜。   然后,一旁的护士正了正神色,说,但是病人的求生欲望不强,先生要做好心里准备,病人也可能再也醒不来。   他的心一紧,紧紧扶住墙壁,半饷,才说出,我知道了。   ——————   小舞来的时候,以陌已经醒了,小舞鼻青眼肿,本来已经好了的伤比上次还要严重。   以陌看着她的脸,说,小舞。   小舞忙打断她,说,苏晓那个死贱人,别让我再见到她,再让我见到她,老娘非和她拼命。   柏杨忧心忡忡,说,舞啊,你只剩半条命了。   小舞不理他,忽然拉起以陌,正色道,夏以陌,你要是敢轻生,我就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以陌笑了笑,说,我就是要下地狱,也得拉着你陪我。   小舞眼圈突然一红,骂道,夏以陌你他妈的笑不出来就别笑啊,比哭还难看。   房门轻轻一响,凌天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苏晓。   以陌见到苏晓,不可控制地想到逐流不堪之事,难掩激动,指着苏晓,大声喊道,我不想看到你,你出去,你出去!   以陌又看向凌天,凄然一笑,说,你为什么带她来。   以陌,凌天喊了她一句,以陌已转过身,凌天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眼神暗了暗,对苏晓说,我们走。   小舞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拿着玻璃杯,直直扔向苏晓。   苏晓轻巧躲过高跟鞋,只有玻璃杯啪的一声溅得满地,小舞动作飞快,一把扑过来,啪的一声扇了苏晓一巴掌。   苏晓嘴角瞬间冒血,竟然笑了笑,看了看凌天,说,你不帮我?   小舞被柏杨拉着,又挣又扯,大骂,苏晓你个贱女人,我孙小舞要替天行道灭了你。   苏晓看了小舞一眼,抹下嘴角红血,仍是笑着,说,你说错了,我不是贱女人,她看着凌天,继续道,我是凌天女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   柏杨一听也急了,松了小舞,看向凌天,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凌天避开柏杨询问,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看向以陌,复又看过来,说,苏晓,我们走。   苏晓得意一笑,似是炫耀凌天的默认。   凌天带以陌出去,临行前,苏晓突然回头,看着以陌,笑说,我还会来看你的,每天都来。   以陌捧着脑袋,不听她的声音,可她的一言一语还是像魔咒一样一遍遍响着,她随手拿起靠枕砸向苏晓,说,你出去。   苏晓还想说什么,凌天已经拉了她出去。   老子当初就该拿热水壶淋死她,小舞仍是恨恨,气得跺脚。   柏杨赶忙把高跟鞋放到她脚边,说,您跺鞋。   小舞踩着鞋,跑到以陌身旁,说,夏以陌啊夏以陌,你都睡了三天了,比我都能睡了。   以陌看到小舞柏杨黑着眼圈,知道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又是难过又是不忍。   柏杨看穿她心思,忙接着道,可不是嘛,都求爹爹告奶奶了,然后又笑道,以陌啊,你要是再晚醒一天,小舞说不定都答应嫁给我了。   以陌笑笑,没有说话。   ☆、第19章   以陌在小舞的强烈要求下,住了七天院。这七天并未像苏晓说的那样,她会天天过来,相反,一次也没有过来。   听小舞说,子舆在她睡着的时候来过一次,他看起来瘦了很多,在病房站了一会,然后告诉小舞,替他向她说抱歉,小舞点点头,之后他就走了。   一周以后,小舞柏杨一大早来接以陌,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夏长远正直直站在那里,晨风微凉,他拄着拐杖,看起来老了很多。   以陌怔怔站在那里,喊了句爷爷。   夏长远微微点头,面朗仍是那样慈爱,他说,爷爷来接孙女回家。   离夏长远不远处,夏以芊坐在车里,朝以陌看了看,又转过去。   夏长远长叹一声,说,爷爷说过,以芊是我孙女,以陌也是。   以陌心内一酸,经过这么多事,爷爷什么也没问,只是亲自来接受伤的孙女归家。   只怕,无论在哪里,她再也不能再有依托感了。   她已经背负了太多。   那边以芊再次看向这里,大声说,夏以陌,你还犹豫什么,在外混了那么久,还不打算回家吗。   小舞柏杨只是看着以陌,像是询问她的意见。   以陌看了看爷爷,又看向以芊,最后点点头。   ——————   她的房间依然是原来的样子,以芊已经搬到另一处。   李伯身体不好,已经着手让以芊接手长流事业,而以芊也毫不客气地把其中一半分担给她。   有时候,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劳动,竟也会让一个人渐渐平静下来。   这样过了三个月,以芊以陌已经把长流打理得井井有条,李伯趁此机会撒手不管,以芊把大量精力投到援助孤儿院事情上,长流主要事物落在以陌身上。   长流长善一直往来密切,以陌一直不愿插手关于长善的业务,最近一段时间的合作都由以芊出面。以芊前两天去了山区,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次长流长善共同承办的慈善计划又投资重大,以陌不得不出面。   听柏杨说,他们共同合作的游戏公司凌天几乎不再管理,子舆又一直请假,现在主要是他和二白在管理。他还说凌天已经接受长善,而苏晓是副总经理。   ——————   会议室里,她一身正装微笑发言,完美的仪容,大方的举止,仿如叱咤商场多年的商业精英,让人想不出,她不过24岁。   他也按理表态,也有项目上的事需要和她商谈,只是她的表现太好了,完全把他当做合作伙伴,充足的理由,无暇的对答,让他只以点头应对。   整整两个小时,她都在微笑,在发言,甚至在眼神无意撞见时,她也会礼貌躲开。   他们,似乎真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会议完全结束,细节方面需要修改的方面已做好记录,进展的那么完美,他几乎难以想象她为了避免再次与他见面筹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一直没有发言的苏晓却在会议结束时提议喝酒庆祝,那些投资人也是难得遇到如此顺利项目,笑着答应。   凌天看了看以陌,她没有多说,笑着说了句我不介意。   不知是不是故意,苏晓选了逐流,征求大家意见时,她也笑着答应。   开车去逐流时,一投资人开玩笑说,凌经理和苏副经理整日黏在一起,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可不好受啊,非要把俩人分开,结果成了凌天开车载她。   不是没有想过两人之间会生疏,只是没想到会到那一步,一路上,她只说了句“谢谢”,在他给她打开车门的那一刻。   几辆车子本来相距不远,中途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灯的关系,凌天的车落后了一大截,在前面几辆车转向右方的时候,凌天却方向盘一转驶向左边,接着刹车,停在一药店门口。   以陌见他停车,也没多问,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凌天便回来了,关上车门,递给她一包药,说,等会喝的可能不少。   以陌似乎很意外,只是依然那样平静,她看了凌天一眼,然后接下药,说,谢谢。   凌天面无表情,车子发动的一瞬间,他淡淡开口,不必。   ——————   到达逐流的时候,以陌还是在看到晶亮的“逐流”二字的时候,身子微不可查一滞,随即淡然进去。   其他人已经到了一会了,见他们才到,都吵着要罚酒。   凌天也不推辞,自己喝完后,又倒了一杯,说,此次开车在我,迟到也在我,夏小姐那份自该由我代喝,其他人倒是没说什么,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只苏晓冷冷瞥向以陌一眼。   苏晓以陌是仅有的女性,那边苏晓和投资人一一碰杯,这边就开始向以陌敬酒,以陌回答不敢,接着一一回敬过去。   凌天眼眸沉沉,闷闷喝了一杯酒,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以陌,以陌正和他身边的人举杯,按照顺序,下一个便是他了。   凌天重新倒满一杯,不等以陌开口,先她举杯,一饮而尽。   他受够了这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身份。   酒酣人醉时,以陌默默出去,他看到她在出门的一瞬间扶住房门,苏晓看了他一眼,像是把他看透一样,他顾不得那么多,放下酒杯,也跟了出去。   以陌扶着池台,吐了又吐,她已经不怎么过敏了,还是不会喝酒。   他在镜面里看到她看到了他,却还是像是没看到,径直离开。   苏晓突然挡在以陌前面,微笑开口,说,有的错误犯一次就好,可不能犯第二次,然后悠然走到水池,打开龙头,笑说,这手呀,弄了污垢,就再也洗不干净,哪怕是再干净的水。   他看到,以陌隐忍着的颤抖,终在那长长呼吸中消逝,只留一串沉静有秩的步伐。   凌天冷冷看向苏晓,说,别再逼她了,有事冲我来。   苏晓一笑,说,冲你来?这怎么可以?你可是我男朋友。   ——————   手术以后,她不愿醒来,而他唤不醒她。   医生说,只要找到病人心结所在,便有很大机会,可是啊,他明明知道她的心结是恒宇,却无能无力。   医生看他沉默,暗暗叹了口气,看了看显示屏上的生命迹象,说,最好要快。   第二天,他找到苏晓,他不能找到她最爱的人,只能找来她最恨的那个人。   多么幸运,苏晓讥讽的话语刚刚响起,她就有了反应,她说,夏以陌啊夏以陌,你有什么资格下去陪他,他是那样一个纯净的人,你的污秽一生都洗不掉了。   他没想到苏晓说出这么恶毒的话,狠狠盯了她一眼就要拉她出去,却在这时,她的眉头有了反应,额上冷汗密密沁出,手心不受控制紧紧拽住床单。   苏晓的声音是她的噩梦啊。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欣喜还是心痛,没有犹豫,一把拽住苏晓出去。   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苏晓,承认她是自己女朋友。   ☆、第20章   夏正轩夫妇回来的时候,以芊已经去了荆山孤儿院,夏夫人虽因以芊冷落夫妻二人感到难过,但还是因为一家即将团圆而兴奋。   夏长远一直因为凌子民当初为救自己牺牲儿媳孙子,心怀愧疚,第二天便让夏以正去拜访凌子民,夏义正正有此意,答应了父亲。   夏夫人爱热闹,自然要陪着去,又想着到了凌家几个男人必定喝酒长谈,自己一个女人怕会无聊,硬是拉着以陌去,以陌被逼不过,只得答应。   凌子民见到夏正轩夫妇很是高兴,酒足饭饱后和夏正轩下起围棋,夏夫人刚开始还在一旁观看,后来因不懂棋,觉着无聊,借故拉以陌出去。   夏夫人因常年居住国外,对国内一切都感到新奇,尤其是老宅,自己家的宅子来来回回参观了几遍,这次来到凌家,在季嫂的热心带领下,兴趣高涨,也不在乎踩着一双高跟鞋,拉着季嫂到处游览。   听季嫂说,何妈受凉正在卧床休息,以陌便去看她。   凌夏两家屋子大,房间多,跟随多年的老人都住在宅内,以陌穿过庭院,没走多久就到了。   室内安静,隐隐有何妈略重的呼吸声,以陌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进去。   走出何妈小院,天空已经下起小雨,以陌于是加快步伐,带走带跑,到了一处长廊时,云层一片昏黑,大雨哗哗而下。   以陌坐站在长廊里避雨,雨丝又密又急,透过浓浓松衫,地面瞬间黑湿一片。   一声痛苦□□打破雨声寂寂,以陌回头,黑色雨伞下一片殷红,子舆扶着凌天坐到石凳上。   凌天唇色苍白,裤子膝盖处有着长长口子,混着雨水和血水,不停下落。   子舆抬头,看了一眼以陌,一慌而过的愧悔被紧急慌乱替代,他说,以陌,快来帮忙。   以陌赶紧跑过去,凌天几乎已经昏过去,闭着眼睛,低低说了一句,我没事。   扶着他,我先帮他止血,子舆快速说完,丝的一声撕下一块衣衫。   以陌手臂颤抖,紧紧扶着凌天。   凌天失去意识,身子一侧,就要倒下。   子舆头也没抬,说,把他扶好。   以陌在凌天身边坐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凌天这才稳定下来。   子舆快速系好布条,背起凌天,看了一下四周,就要冲过去,忽然看到凌天留下的大片血色,皱了皱眉。   以陌看出他的忧虑,定定看了他一眼,说,放心,我来,说着,已经脱下外套,覆到血水上,只几秒钟,衣服已沾满血色。以陌拿起血衣,地面虽已不明显,细细一看,仍是有异状,以陌抬眼见有一个花盆,里面淋满雨水,她上前一步,端起那盆水,朝余迹泼去,这样以来,了无异样。   子舆朝以陌微一点头,背着凌天,顺着小路,朝凌天卧室方向而去。   以陌捡起子舆黑伞,随后而去。   进了卧室,子舆立即关住门,来不及向以陌解释,赶紧把凌天放到床上,脱掉鞋袜。   以陌转身去洗手间接水,回来时,子舆已经给他换好干衣。   子舆神经高度紧张,此时才稍稍舒口气,他回身问以陌,有没有药箱?   以陌大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药箱,转念一想,那里或许还有,于是冲出房门,跑向自己以前住的房间,那里丝毫未变,她毫不费力就找到药箱。   以陌正要把药箱递给子舆时,他手里已经拿有一药箱,凌天床头柜正开着,显然是从那里拿的。   那次以陌夜间发高烧,凌天怕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备了退烧药,没想到自己用上了。   以陌正要放下手中药箱,子舆突然开口,他的药箱只备有退烧药,然后抬头,说,我需要的用具都没有,把你的给我。   以陌赶紧递过去,子舆手脚麻利,立即重新给凌天清洗、包扎,最后又喂他吃了几片药。   子舆看了一下时间,又看向凌天,似有担忧。   以陌走近一步,定定开口,说,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他。   子舆沉思片刻,复又抬头看向以陌。   以陌静静开口,既然不愿说,那就不要说,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凌天受伤的事你们不愿大家知道,我会帮你们隐瞒。   子舆停了停,说好。   以陌走到门口看了看,说,现在正好没人,再晚点恐怕要解释不清了。   子舆点点头。   凌天的呼吸声有些粗重,他可能会发高烧,子舆说,这是正常情况,按时给他吃药就会没事。   我会的,以陌说。   子舆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临到门口,他说,以陌,对不起,逐流的事。   ——————   子舆走后不久,季嫂来敲门,以陌不方便应答,正要叫凌天,他已经醒了,失血的薄唇依旧苍白。   他看了看以陌,嘴角扬起一个清浅弧度,浅和的笑容镇定人心,然后看向门口,恢复惯常的漫不经心,说,季嫂,我今天累死了,已经睡了,有事吗?   季嫂呦了一声,说,少爷今天怎么睡那么早。凌天慵懒地打个呵欠,说,这男人虽然精力旺盛,玩乐之后,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呀。   季嫂知道他又要没大没小,忙打断他道,是夏夫人要见你。   凌天看向以陌,以陌朝他一点头,小声说道,夏伯父夏伯母今天来看凌爷爷。   凌天微一思索,轻轻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季嫂,那个……你去和夏伯母说一声,改天我亲自去拜访她,今天就不见她了。   季嫂问,少爷从小就和夏夫人亲,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不去见见呢。   凌天叹了一声,慢洋洋地说,还不是破了相,本少爷风流倜傥,一不小心就让美人怪罪。   季嫂是听惯他的不羁话语,已经不以为异,问了他一句要不要紧?   我倒是不要紧,反正是个美人指,季嫂要不然给我看看?凌天道。   季嫂也不忌讳,说,也好。   凌天没想到季嫂真的会来,连忙起来,喊了一句,等着啊,这就起来了。   以陌看了他一眼,有些怪怨,说,谎话连篇,看你怎么收场。   凌天看了看以陌,一笑,说,很简单,说时拉了以陌一把,以陌一个趔趄,和凌天双双倒在床上,小拇指和无名指刚好抓在凌天脸上。   以陌一慌,立即收回手,看着凌天脸上的指伤,说,你故意的?   凌天笑笑,不答,然后对着门口,骂了一声,该死,下个床还能踢着。   季嫂呵呵一笑,说,少爷,您注意些。   凌天把以陌推到里面,说,在这待着。然后去给季嫂开门。   季嫂一看凌天的脸,又是好笑又是不忍,说,这要是给别人看到了,笑话可大喽。   凌天满不在乎,说,要是别人呢,我懒得在意,夏伯母就不同了。   季嫂笑了,说,季嫂明白,然后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凌天从门口走过来,脸色微微异红,以陌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凌天摇摇头,说没事。   凌天看了一眼挂钟,说,时间不早了,你和夏伯母他们一路小心。   以陌轻轻点头,忽又问他,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躲在房间?   凌天朗朗一笑,说,子舆的医术比得上教授了。   以陌没有说话,顿了顿,说,按时吃药。   凌天一笑,说好。   ————————   深夜,果不其然,凌天发起高烧,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一切全都飘飘然。   他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明明握在手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啪的一声,所幸没碎,正要俯身去捡,房门一响,以陌走进来,急忙止住他,说,我来。   凌天使劲摇摇头,确实是以陌,不觉惊异,说,你怎么没走?   我受伤了,以陌道,说时示意自己的小腿。   凌天一看,以陌小腿上绑着绷带,上面渗有一些血迹。   以陌递给他一杯水,凌天没有接下,剑眉深蹙,低声道,你是故意的?   以陌把水杯放在他手中,说,是,我是故意的,等你伤口好一些,我就好了。   凌天推以陌坐下,俯身检查她的伤处,小腿青紫一大片,中间破皮渗血,已经涂了紫药水,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以陌要站起来,凌天一把止住她,不容分说,给她细细包扎起来。   这么傻,凌天叹了口气。   以陌看了看他的脸上的指痕,没有说话。   凌天吃了药,不久药效发作,昏昏睡去。   他的烧并没有退,睡得并不安稳,脸部烧得通红,以陌不敢离开,不时喂他喝水。   凌晨三点多,凌天退了烧,醒来一看,以陌以手支额,已经睡着了。   ——————   第二天,以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房间了,季嫂喊以陌下楼吃饭,以陌看凌天房间还是严严实实,就问凌天小去没有,季嫂说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她就看到一个车影子。   ——————   逐流。   苏晓拿着几个月前的报道,柳眉微扬,说,来了。   凌天一把夺下苏晓手中报纸,恨恨道,苏晓,你又想做什么?   苏晓站起,面不改色,笑得优雅,说,凌天,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我想过要让她名誉扫地,林恒宇自己承下;我想要她永不醒来,你却求我救她。   凌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淡淡的,带着苍远,他说,我欠了她太多。   苏晓一听,怒起,走到凌天跟前,直直看他,说,因为我吗?因为我毁了她,所以你替我赎罪?   苏晓突然坐了下来,凄然一笑,说,凌天啊凌天,你别骗自己了。我告诉你,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她喜欢的是林恒宇。   你查她?凌天猛然转身,说。   是,我查了,你们的事我全都知道,苏晓大方承认,我回国那么久,一直在等你,结果呢,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她越陷越深。   苏晓,够了,凌天打断她,我说过,你对她的伤害我来还,半年时间到了,以后不要再说我们是那种关系。   ☆、第21章   凌天去夏家拜访夏夫人,正好和小舞柏杨撞个正着,小舞圆脸拉得老长,不愿理他,柏杨也不说话。   国宝见到熟人,忙从小舞怀里跳出来,跑向凌天,小舞愤愤,追着国宝大骂,八面派,给姐姐回来。   国宝一个机灵,窜到凌天身后,乖巧地汪了一声。   小舞见状,不再追国宝,看着凌天,似笑非笑,说,苏晓从前现在的男朋友,麻烦你转告她,让她最好多挖几个老鼠洞,不然我孙小舞一定灭了她。   柏杨看不下去,拉拉小舞衣袖。   她不会再出现了,凌天说。   何妈见来客人,忙迎过来,小舞问以陌人呢。   何妈说,孙小姐来得真不巧,小姐刚刚出门,又看了看凌天,说,夏夫人也出去了。   小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她又去泗水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疯了。   国宝似乎听得懂何妈的话,半蹲在地上,眼泪汪汪的。   小舞轻轻抱起国宝,递给何妈,说,给她解闷。   ——————   小舞柏杨到了泗水,柏杨想了想,没有让小舞进去,他说,或许她需要安静,小舞难能可贵地理解,默默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离开了。   凌天跟着柏杨车子,第一次来到泗水,这里真是仙境一般的地方,山脚下,碧水旁,灰白别墅,偌大花房,圈圈桃树环绕,要是在春天,桃花开放之时,该会有多美。   他记得,小舞曾经说以陌,以陌啊以陌,像我这种吃货才会喜欢能接果子的花,你该喜欢丁香啊百合啦之类的嘛。   原来,她的喜好他都知道,他为了她,抛下一切,自毁声名,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们会有多幸福。   远远的,他看到了以陌从花房里走出,手里端着水盆,朝向拐角桃树林。   他微微笑了笑,说,夏以陌,你忘不了他,我忘不了你,我试过的。   然后,他听到她说,恒宇哥哥,你走了,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能安生了。   时光啊时光,如果能够倒回,他一定早早把她娶进门,这样,她心心念念的,或许不再是他,而是他了。   ——————   嘉城繁华处有个小黑屋,黑屋里有个沉睡的男子,面庞消瘦,裹有层层纱布,自身带有的不凡气质,确是不减丝毫,他的眉眼沉静,若有若现,有着解不开的忧愁。   男子心里有座城,城里有个巨大梦魇,他心心呵护的小小女孩丢了,他再也找不到她。   梦外处,一个漂亮高挑的女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过去,长眉高挑,心有不甘,说,林恒宇啊林恒宇,我看你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   以芊从山区回来,夏夫人为给女儿洗尘,忙碌一整天,做了一大桌子菜,并邀来了凌老爷子和凌天。   酒饭过后,不知情的夏夫人突然笑着说道,以芊回来了,凌天也不小了。   凌天一把起身,止住夏夫人,喊了一句夏伯母。   妈,以芊几乎同时站起。   夏夫人看了看两个同时站起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向丈夫,满眼疑问。   夏正轩朝夫人笑了笑,说,以芊才回家,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想多留几年呢。   凌老爷子咳嗽一声,脸色肃然,说,我凌家没这个福气,我已经和长远说了,这个婚约就当不存在过。   夏夫人一向敬重老人,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凌天,笑说,当不了女婿就给我当儿子。   凌天脸色凝重,看向以陌,以陌已经出去了,那样不着痕迹。   ——————   以芊在家待了两天就要回去,荆山偏远落后,她想打铁趁热,尽快把援助方案落实。   夏夫人说不出拒绝,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以陌知道劝不了以芊,想了想,对以芊说,正好我想出去看看,剩下的事我去做。   以芊看了看眼圈红肿的母亲和默默抽烟的父亲,最后点了点头。   谈好相关事宜,以陌没有立即离开。   荆山附近有座南诏寺,是为数不多保存完整的古寺之一,不过因为山区位置偏远,游客稀少。   附近乡民向来敬重南诏寺,这次以陌帮了大忙,热心邀请她去参观。   南诏寺在荆山山腰,静寂庄严,远远地便可以看到古寺年代久远的木门。   慈悲佛像端坐堂前,笑看着这人世间,以陌静静看着佛像,想起路上乡民说的话。   佛祖啊,是最慈悲的,只要你虔诚祈祷,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实现。以陌问,要是逝去的人或是事呢。   乡民一笑,说,你可以祈求来生。   以陌虔诚跪下,默默祈念心结。   她自小时候起,便一直受那人无怨呵护,长大后,又欠了他一命,她想请问佛,她该怎么补偿。   佛祖依然慈悲,依然在笑,依然不语。   这才明白,所为祈祷,不过是一种自我排解,欠了就是欠了,谁知还有没有来生呢。   以陌起身,看了看佛,一笑,离去。   ——————   凌天赶到时,正看到以陌离去的身影,清风起,吹着她长了的发,他可以看到她唇角的淡笑,那样伤。   迎头看到端立佛像,凌天突然双手合十,恭敬跪下。   他在佛前许下此生心愿,许他半生,换她一身伤痛。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不解语》暂时告一段落,林恒宇究竟被何人所救?又被何人所缚?林语千和林恒宇是怎样的身世关系?凌天又是怎样以补偿为名,终身守护?小舞又有怎样的秘密?柏杨是否依旧钟情小舞?子舆又有着怎样不为所知的年少情怀……好希望小天使们给我留个言,说说读完的感受呀,只要是真实的,难听一点也没关系,一定虚心接受。鞠躬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